第八卷 第六章 忘牛得牛

王昱送龍鷹出府門,在門外話別。

龍鷹問道:「王兄何時返巴蜀?」

王昱嘆道:「事情有著落後,立即回去。」

又道:「真希望和範兄有多點相聚的時間,只恨在目前的形勢下,不宜多見,令人無奈。」

龍鷹伸手和他緊緊相握,百感交集,道:「王兄放心,所托之事,範某定盡力而為,不會令王兄失望。」

婉辭了王昱以馬代步的提議,步行離開。

奪石成功後,諸事接踵而來,應接不暇,以龍鷹的堅強和善於應變,兼有魔種為後盾,仍感吃不消,漫步長街,是最佳的解壓辦法。在荒谷小屋生活的一段日子,漫遊山野是每天的習慣,那時心無堊礙,無憂無慮。現在環境換了晚夜的長安,心欲靜,腦筋卻沒法歇下來,難怪修行者要斬斷塵緣,因浮沉人世的苦海,悲歡離合,再不由自己作主。

與長安各大勢力的周旋,和田上淵的鬥爭,比對起張柬之等五王面臨誅族之危,西、北兩疆告急,已非他心之所系。幸好在這個艱難的時候裏,得悉花秀美為他誕下愛女,仿似在絕對的黑暗裏,看到一點永不泯滅的亮火,燃起了他奮戰的鬥志。

想想龜茲美女得償所願的滿足和喜悅,心裏填滿難以言表的深刻滋味。回想與花秀美的愛戀,龜茲夜舞,多麽希望光陰可停留在那一刻。冷淡離漠、深得龜茲舞樂精粹的嬌嬈,內裏蘊藏著強烈的焰火,一旦釋放出來,沒有人為的堤防可以抗禦。在大漠的美好日子,只要他們在一起,帳內夜夜春色,毫無保留的恩賜、奉獻,荒唐處成為他倆間永不可告訴第三者的秘密。

上天待他絕不薄,他沒半句怨言。

從仍是公主的太平踏足他小石屋的一刻,他的人生永遠不能回復以前的樣子,命運的滔天巨浪一個接一個的迎來,不沒頂就是另一個新的天地、新的階段。

甫抵神都,一戰成名,還獲女帝賜贈人雅和陪嫁的姊妹,就在搏殺薛懷義前,遇上將他生命導往另一方向的仙子。

猶記得董家酒樓,於第三層樓的廂房內,俯望著俏秀無倫的小魔女,怒馬彩衣從天津橋奔馳而過,當時他有否想過,小魔女下嫁他龍鷹?

龍鷹但願能忘掉世上所有鬥爭仇殺,剩記牢人生裏值得他無限珍惜的人與事。

返七色館後,給鄭居中拉了去與香怪等商討鋪子開張的事、有關的安排。大致上,並沒有如因如坊般的啟業盛典,不會鋪張,循例揭牌匾、燒兩串爆竹,以茶點招待來賀的嘉賓,卻在送禮上著墨,「更香」加上「七色彩夢」,既可賓主盡興,又收宣傳效用。

談妥細節,已是二更時分,龍鷹倒頭大睡,翌晨被清韻的動人聲音弄醒,她和香怪就在臥室和工場間的天井說話。晨早聽到迷人美女仙籟般的甜美話語聲,龍鷹視之為天大吉兆,因今天事情的發展,關系重大,不容有失,故任何事自然而然扯到這方面去。

龍鷹心情大佳的匆匆梳洗更衣,到外面與清韻打招呼問好。

清韻與香怪站得很近,喁喁細語。

她絕不是故意吵醒龍鷹,一直低聲說話,問題在龍鷹的聽覺太敏銳了,而換過是其他人說話,他可以天然排斥,聽若不聞,獨抗拒不了,也不願抗拒她別樹一格的說話韻味。

清韻一雙妙目朝他看來,笑盈盈的道:「終見到範爺哩!」

龍鷹來到她身前,似瞧著個奇跡,她肯定通宵未睡,竟仍然容光煥發,艷色四射,毫無倦容。比香怪高半個頭,豐腴撩人的嬌軀,婷婷俏立,腰背挺直,自然有股說不出來的驕傲,但立在香怪身旁,卻像依人小鳥,令本全不合襯的配搭,變得水乳交融地和諧。

香怪亦異常地神氣,沒半絲自慚形穢的神色,看得龍鷹心內嘖嘖稱奇。

笑道:「我是顛倒晨昏,人人早起工作,我仍抱著枕頭尋夢。」

清韻笑道:「看來奴家的作息生活,比範爺更有規律,與魯大哥和範爺說早安後,便回家睡覺。」

香怪解釋道:「韻妹看中了我們另外兩種合香。」

清韻道:「範爺親配的『洛神』非常棒,我們秦淮樓當然要捷足先登。」

又道:「奴家的女兒小夢曾來過呢,只是範爺仍高枕安臥,致緣慳一面。」

龍鷹知道接著來必是邀約,搶在前頭道:「這幾天是無事忙,然確忙得不可開交,待七色館開鋪後,定到秦淮樓拜會大姐和紀小姐。」

清韻千叮萬囑龍鷹記得答應過甚麽後,告辭離開,香怪送她由北面的鋪門走。

正要趁有閑之際,到工場看情況進展,鄭居中來了,神色凝重。

龍鷹訝道:「何事?」

鄭居中沉聲道:「田上淵來找範爺。」

龍鷹大為錯愕,問道:「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