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二章 重新開始

陰差陽錯。

無瑕之所以變為霜蕎的婢子,乃一時權宜之計,藉此混進飛馬牧場,刺殺「範輕舟」。然而,行刺不遂,尾大不掉,不得不憑這個身分混下去,與「範輕舟」發展至現在的奇異關系。於無瑕來說,是始料不及。

那晚在如是園,從無瑕、霜蕎和沈香雪的對話,霜蕎坦然說出心裏話,就是有可能重蹈沈香雪的覆轍,抗拒不了「範輕舟」驚人的魅力,失陷情關。

當時無瑕不置可否,沒答應她「代主出征」,龍鷹因正以之為榮,沒有深思無瑕的反應。也難怪他,霜蕎不但比沈香雪堅強,且似是天生無情、對男女事淡薄的女子,以她如此般一個人,竟親口承認「範輕舟」對她的吸引力,不沾沾自喜者,稀矣!,

事實則為無瑕正暗自審視與「範輕舟」全盤的關系,發覺處處破綻,「範輕舟」這個湘君碧的「高徒」,不可能不察覺無瑕婢不似婢,且是莫測深淺的異常處,一旦動疑,必然想到飛馬牧場力能置他於死的女刺客,也猜到與她一起不時的失神,和她的媚術有關系。

龍鷹剛才只是讓應該發生的事發生吧!

就大局而論,台勒虛雲對「範輕舟」的看法手段,可分五階段。

最初確有收之為己用之心,到發覺他傾向族人,生出殺機,是為第一個階段。這階段在台勒虛雲親自出手,仍給他脫身溜往飛馬牧場,發現楊清仁的秘密那一刻結束。

第二階段代表兩方關系的改變,能殺死他固然理想,卻不得不留有一手,這邊談和,那邊惡鬥,和和戰戰,不亦樂乎,無瑕和霜蕎亦因此被卷進與「範輕舟」的關系內。笑語媚眼裏暗藏殺機。

第三階段在「範輕舟」抵達神都開始,「南人北徙」將兩方的利益聚於同一陣線去,雙方都不容有失,此事若成,再沒有鬥生鬥死的理由,際此關系緩和的一刻,獨具慧眼的台勒虛雲對「範輕舟」動了疑心,用了核證其是否「龍鷹」的終極手段,結果被龍鷹反過來,釋除了他們認為「範輕舟」和「龍鷹」為同一人的疑慮。此更為雙方關系的分水嶺,確認「範輕舟」是個獨立的超凡人物。

第四階段,可由神龍政變說起。李顯繼位,權力日漸朝韋武集團轉移,政局的影響波及江湖,田上淵異軍突起,徹底破壞台勒虛雲的北上鴻圖,兵不血刃奪黃河幫之權的謀略好夢成空,且是接連受重挫。

先是受挫於龍鷹及時趕到,令政權的移交在相對和平的情況下發生,台勒虛雲混水摸魚不成,反偷雞不著蝕把米,又因張柬之等人冥頑不靈,坐看權力落入韋武之手。楊清仁繼飛馬牧場後,再次失意於龍鷹之手,對他的聲譽,打擊沉重。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楊清仁藉之躋身宮朝的皇族身分,同時是個負擔,深被韋武集團諸人猜忌,如非改而靠攏太平,早被放逐。

於此階段,「範輕舟」變得舉足輕重,惟他是南方的長城,可阻止北幫往南擴展。這也是「範輕舟」風光的時刻,遊走各大勢力間,四面逢源,台勒虛雲須得「範輕舟」口頭上答應合作,但人人清楚「範輕舟」乃無從控制的江湖強人,深不見底,想了解多點已不容易,遑論預測其在未來的取向,故此台勒虛雲的當務之急,是他的一方有人可駕馭「範輕舟」,就是在這個情況下,無瑕不得不親自出馬,披甲上陣。

「範輕舟」的情況,類似符太的「醜神醫」在宮內的處境,收買不成便置諸於死,免他成為絆腳石。

第五階段,就在眼前,始於符君侯派人北上揚州霸地盤,竟遭滅頂之禍。

「範輕舟」推個一乾二凈,卻知怎都脫不掉牽連,怎會有那麽巧的?甫到揚州,不到兩天便發生軍事行動式的街頭刺殺,不留痕跡線索,手法俐落至人所難信。

此事敲響台勒虛雲一方的警號,也令宗楚客和田上淵對「範輕舟」生出疑忌。

在這個大背景下,「範輕舟」到西京來了,先聲奪人,強勢登場,牽動了整個權力爭霸戰的漩渦。

龍鷹雖為當事人,位處大漩渦核心,仍不敢說能完全掌握形勢,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他登上車廂,坐近車窗,無瑕做婢子的,待他上車後才上來,坐在他身旁。

龍鷹心中一熱,移過去緊擠著她,試探美女的態度,出乎料外的,無瑕沒往外移,由他詐癲納福,大占便宜,還別過頭輕柔的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範爺沒有足夠香膏送與在場仕女,那最好只送給主人家的閔天女,使人沒法說話。」

軟語入耳,如此地為他設想。大家肩碰肩、腿挨腿,其銷魂蝕骨處,確無須任何商量協議,已找尋到重新開始的契機。

無瑕任他親熱的事實,說清楚了情況,便是台勒虛雲已有決定,是全力匡助,令「範輕舟」不住坐大,好直接威脅宗楚客和田上淵,然後來個隔山觀虎鬥,又或「精人出口,笨人出手」,煽風點火,如「範輕舟」勢劣,便暗推一把,不論情況朝哪個方向發展,對台勒虛雲一方有百利,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