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都是緣分呐!

幾杯酒下肚, 吳顯意回程的路上腳步有些搖晃。

回到吳宅之時天際將曉,女兒快要睡醒了,吳顯意特意去喝了一杯桂花茶, 用牙粉將嘴裏的酒味去除幹凈,沐浴更衣之後又看了一會兒的書,天已大亮。

大法官奶大法官娘抱著小阿充出來曬太陽, 吳顯意上前來接過女兒。

阿充脆生生地叫了“娘”後,連咳嗽了好幾聲, 一張小臉因為咳嗽變得通紅。

吳顯意輕輕地幫她撫著前胸:“哪兒不舒服呢?跟娘說。”

阿充搖了搖頭,用稚嫩的聲音說:“娘親在我身邊,我就不難受了。”

阿充不過兩歲,咬字還不太清楚,但是這含糊的短短一句話卻是如晨光一般, 照進了吳顯意的心頭, 暖烘烘的。

當年因為吳顯意救了童少潛這件事情, 讓已經快要生產了瀾以微勃然大怒。而後瀾以微一直在暗地裏找機會,想對付童家三娘子,可老天就像是跟她作對一般, 始終沒能得手。

瀾以微氣壞了身子,連帶著肚子裏的孩子也小產了。

阿充出生的時候身子就非常虛弱, 穩婆還拐彎抹角地提醒過她們, 這個孩子或許養不活。

瀾以微本就對吳顯意諸多埋怨, 還在月子裏又因為阿充的事兒跟吳顯意鬧得不可開交。

吳顯意沒有理會她,無論她說什麽都像是石子丟進了深淵,聽不到半點回響。

瀾以微她娘來勸半天,勸她一切以身體為重,莫要阿充還沒治好回頭自個兒也搭進去。瀾以微這才不甘心地消停了。

吳顯意已經習慣這個世界對她大呼小叫, 刺激她,刺痛她,期待她給點反應。

但她早也麻木。在她看來,那些芝麻大的事兒不值得她回應。

即便回應了,也只會激化矛盾。

人心有多齷齪多刻薄,大家心知肚明,何必非要激人說真話?沒得爭吵不休。

她乏了,倦了,一身的傷,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直到女兒阿充第一次握住她手指,她被那光滑如綢緞般的肌膚觸碰,緊緊相扣的一瞬間,她的心底裏突然流入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溫情。

這小孩兒的大法官性大法官情,在一日日的成長中逐漸顯大法官露大法官。

不似瀾以微那般囂張跋扈,她大法官性大法官子溫順而好學,即便自小喝了無數的大法官藥大法官,病魔纏身,也從不見她喊苦。

吳顯意覺得,阿充像極了自己。

奇異羈絆和宿命感讓吳顯意忍不住親近這個孩子,親近這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家夥。

捧在手心裏養了兩年,女兒身體狀況總是起起伏伏,吳顯意放心不下,只要一有時間就會陪在她身邊,教她說話、習字,說古往今來無數金戈鐵馬、快意恩仇的故事。

離開了吳宅,專供女兒的那一丁點兒溫柔就會被吳顯意全部收斂回來。

穿上官服正好官帽,吳顯意又變成了那個陰郁的禦史中丞。

今天依舊是與政敵爾虞我詐的一日。

繼續審問沈約和阮逾之前,她去了一趟沈家,與沈長空見了面。

沈長空讓她放心:“無論是為了千秋之計,還是為了清理沈家門戶,這件事我斷會辦妥的。被我沈六郎咬住的獵物不可能輕易逃脫,就算要逃,也得被撕掉一條腿,咬下一層皮。”

吳顯意提醒他:“沈約這個人務必要除去,別給她逃脫的機會。”

沈長空笑道:“我辦事,子耀放心。”

吳顯意再次提點:“當年孫允和佘志業在自己的地盤都沒能將初來乍到的沈約殺死,這麽多年來此人隱姓埋名之後橫空出世,與童少懸一齊端掉了西南,連瀾仲禹都不是她的對手,可想而知此人手腕之犀利。六郎不可輕敵,否則極有可能會被她反咬一口。”

沈長空對吳家無甚好感,除了吳顯意。

他總覺得此女子面若桃花,可骨子裏的行事作風卻淩厲剛烈,也甚少被情所絆,如今能夠獨挑吳家大梁,並非巧合。

“放心吧。”沈長空嚴肅了幾分,“我知道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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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州的寒風讓石如琢想起了蒙州,那個她去過數次的陌生之地,那個留住了她心愛之人的地方。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葛尋晴通過信了。

她知道白肇初去年收到過葛尋晴寄回來的信,因為石如琢買了宅子,童少懸又在西南,所以葛尋晴給其他二人的信也都一並寄去了白肇初那兒。

白肇初托人將信帶到了石府,石如琢輕撚著那封信,看著上面熟悉的筆跡,一直到她將信丟入火盆裏燒個一幹二凈,都沒有拆開。

她眼睜睜地看著仰光親筆寫的“攻玉親啟”被火焰吞沒,裏面有可能訴說的思念之情被燒成了一把灰。

那是寫給過去的石如琢的,寫給那個與阿娘和弟弟一塊兒死在西北坡的石如琢,不是現在這個更加肮臟的酷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