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無論沈長空怎麽彈劾, 奏疏如何如雪花一般飛到衛襲面前,早朝之上他又是怎樣聯合群臣給衛襲、沈約施壓,衛襲都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敷衍過去, 而沈約不與任何人辯駁、爭鋒,一顆心沉在審讞孫允之事上。

天子不開口,誰也沒法真的動沈約。

可沈長空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天子這是不顧及自己的名聲也要力保沈約是麽, 那麽沈長空便遂了她的心願。

沈長空聯合言官,大舉向衛襲施壓, 同時在民間散布天子無道,深閉固拒不聽勸諫的言論。

沈長空十分狡猾,並不拿剛剛“剿匪”而歸的沈約做文章,而是將樞密院所做的事一一點出,將重點落在石如琢身上, 指責石如琢吉網羅鉗兇殘成大法官性大法官, 而當今天子縱容酷吏, 罔顧人命。

一時間博陵府內輿情發酵,更多的奏疏紛至沓來,衛襲無論是在早朝還是在省疏殿, 都會被言官追著上奏。

言官不因言獲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衛襲自然拿言官沒辦法。

不過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衛襲難得當了一段時日懶惰天子, 躲在鳳華宮和童少灼、晉安公主天倫敘樂,不理朝事。

早朝連著十日沒舉行了,內侍省告知百官,入秋之後寒大法官潮大法官猛烈,天子不小心得了風寒, 這些日子不宜上朝。諸君奏疏可以先送至省疏殿,等陛下身體好了之後再做定奪。

即便言官再厲害再肆無忌憚,後宮是絕對去不得的,除非腦袋不想要。

言官們氣急敗壞,衛襲卻卸下一身晨興夜寐的疲憊,好好放松放松。

不必理會言官們的唇槍舌劍,只在鳳華宮看貴妃舞劍,聽小公主習文,骨頭縫裏這些年吹進的灰都被清掃得一幹二凈,前所未有的舒心。

而沈約和阮逾對孫允的審讞終於有了突破。

孫允禁不住沈約和阮逾老辣的手段,漸漸扛不住。

沈約許諾他,若是從實招認,他孫家上下可以從輕發落,天家也會保證他家人不被報復,而孫允這條命也可以給他留著,將他流放至瀾家找不著的地方。

提到“瀾家”這兩個字,便是給孫允最大的暗示。

既然知道對手是瀾家,還敢這樣許諾的,的確只有天家了。

孫允在西南的日子裏,一直和佘志業藏在瀾仲禹的羽翼之下,自然也親眼目睹瀾仲禹是如何被擊潰的。

如今皇權日益壯大,麾下奇才輩出,瀾家丟失了西南便是一個重要的信號。

或許這天是要變了,瀾家日薄西山已在眼前。

是時候該棄舊圖新了。

孫允終於說了,將當年軍資大案的始末說得明明白白。

當年衛慈讓位,先帝另立儲君,不久駕崩,新帝得登大寶,但瀾戡覺得新帝德不配位,想要擁立他人,甚至取而代之。

在以瀾戡為首的瀾氏集團與天家鬥爭的漫長歲月裏,一代人老去,同盟之中中堅力量漸漸退出舞台,新銳領袖慢慢嶄大法官露大法官頭角。

瀾戡退居豐州,京師核心從瀾戡轉接到瀾宛身上。而當年那個孤軍薄旅的天子,也已經長出了更為豐厚的羽翼。

唯一不變的,是瀾氏的野心。

瀾家一直在暗地裏籌備軍餉,儲備軍力,更是聯合多衣國打造輜重。從東南到西南,從豐州到博陵,瀾氏如日中天。

瀾戡厭倦了繼續和天子兜兜轉轉的政治遊戲,他也察覺到了衛襲的成長,便想要速戰速決,快些解決這心頭大患,聯合沈和吳家一同協商謀反大計。

那時孫允是綏川刺史,也是瀾家早就攬入陣營的一員要將,彼時他正在綏川與邊境賊寇作戰,與兵部尚書佘志業一塊兒打起了軍資的主意。

事實上他們得手了多次。

因戰事向中樞討要錢糧、兵力和各種輜重,這是個非常正當的理由。每回求援,中樞都會緊急調派輜重兵馬前往支援,就怕綏川受不住,賊寇沖入中原,後患無窮。

每每綏川戰敗後便要軍資,軍資到了,戰事也平穩了。可沒過多久,博陵又收到孫允的信,說賊寇再犯,情況緊急,繼續向朝廷討要軍餉物資。

三番五次之後,衛襲起疑,這便讓沈約帶兵前去綏川,接管綏川兵權是一,更重要的是查清孫允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沈約身為沈家嫡女,一直不喜瀾氏所為,更不喜沈家對瀾氏唯命是從。

這次前往綏川還是受了天子之命,可想而知她的心不偏瀾家,甚至連沈家都不放在眼裏。

那些年她一直都在和瀾氏甚至是自己的宗族劃清界限。

沈約將來綏川之事,給孫允和佘志業極大的震懾力,害怕貪沒軍資的事情敗大法官露大法官,孫允和佘志業聯手伏擊沈約。

後來的事沈約也知道了,她在綏川中了孫允和佘志業的埋伏,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