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日(5)先有牛頓後有天,葛立恒數大無邊

唐躍的手停在屏幕前,瞠目結舌。

他知道某些撲克牌菜鳥打牌優柔寡斷,當斷不斷,喜歡把大牌握在手裏遲遲不放,以至於貽誤戰機,最後輸掉遊戲。

“四個5?這怎麽可能呢?你手裏有四個5?”

“有啊。”

“你把一副炸彈……握在手裏這麽長時間?”

“嗯哼。”

麥冬這姑娘並不常打撲克牌,出牌猶猶豫豫,沒有章法,這一點唐躍輕易就能看得出來,在他看來麥冬這個小菜鳥構不成威脅,所以整場遊戲,唐躍都在盯著老貓,甚至忽略了從頭到尾一張5都沒有出現——三個人打一副牌,麥冬居然還能抓到四個不同花色的5。

這就好比是三人相約華山之巔論劍,唐躍是洪七公老貓是歐陽鋒,麥冬只是小郭襄,洪幫主降龍十八掌神功大成,自然不會把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放在眼中,他唯一的對手是同樣名震江湖的老毒物。

誰知西毒北丐正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小姑娘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美制MK3手雷。

唐躍想起來老早之前麥冬手中就只剩下五張牌了,那個時候後者其實就已經穩操勝券,她之所以沒把炸彈扔下來,只是想看唐躍的笑話,給予他獲勝的希望,讓他像螞蚱一樣蹦噠,然後在最後一刻把螞蚱狠狠地掐死。

老貓早就看出了這一點,自知獲勝無望,所以不如順水推舟。

只有唐躍是個沾沾自喜的白癡。

“你算計我。”唐躍無奈又悲憤,只能認輸,“你們合謀算計我。”

“我怎麽算計你?我和你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我們都是農民好麽?麥冬小姐手中有炸彈,我也打不過,這是不可抗力。”老貓搖搖頭,“除非我也能抓到一副炸彈,但這個概率太低了。”

“我也沒有算計你啊,唐躍你會輸掉遊戲,純粹是因為……”

“菜。”老貓插話。

“不不不,可以再委婉一些,應該說……”麥冬斟酌了一下用詞,“Vegetab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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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Vegetables,丫頭有本事你下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Vegetables的憤怒。”

“有本事你上來啊,我恭候大駕。”

“有本事你下來!”

“有本事你上來。”

“下來啊!”

“上來啊。”

“下來!”

“上來。”

“有本事你就下來!”

“略略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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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冬比我的牌技水平更低,你能贏只是因為手氣太好,你知道三個人打一副牌抓到炸彈的概率有多小麽?”唐躍嘆氣,“為什麽我就沒這麽好的手氣?”

“你有個毛線手氣。”老貓撇嘴,“你只有腳氣。”

“我告訴你,我還有脾氣。”

“是是是是您老還有脾氣,您不光有脾氣您還有三分歸元氣,您脾氣真大。”老貓哼哼唧唧,“您這麽牛逼,怎麽不上天和麥冬小姐肩並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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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貓打了一晚上的牌,昆侖站裏亮著燈,直到深夜,靜謐的星鬥爬上天幕,中途幾次聯合空間站進入無信號區,牌局中斷,他們只好等到聯絡信號恢復正常之後再接著打,一邊打牌一邊扯淡,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比如說“能不能用足夠強度的繩子把地球和月球系在一起?”

“足夠多的水能不能澆滅太陽?”

“在一張硬盤內存入多少信息,才能讓這張硬盤坍縮成黑洞?”

其中大部分問題老貓可以回答,但某些問題連老貓都無法解答——比如唐躍提出來的奇葩問題,“貓與黃油永動機是不是可以一直運轉到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悠然地圍坐在一起聊天,仿佛北極冰原上的獵人們縮在雪屋中,點著一盞小小的鯨魚油燈,搓著腳丫子,借著微弱的火光取暖,盡管外頭是漆黑的狂風暴雪,但屋內熱氣不散。

老貓輕點屏幕,打出去一張黑桃10,“你想讓硬盤坍縮成黑洞,當然是可以辦到的,只要這塊硬盤儲存的信息熵高於同樣大小的黑洞所包含的信息熵,那麽這塊硬盤就會坍縮成黑洞,比如說在硬盤內塞進一個G(64)那麽大的數。”

“G(64)?”唐躍緊跟著打出一張方塊J,“那是什麽玩意?”

“格拉漢姆數。”老貓回答,“一個數學上的怪物,世界上最大的可計算數之一,物理世界內能找到的所有數量概念在它面前都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它有多大?能用科學計數法表示麽?”麥冬問,“十的多少次方?”

“不能。”

“你的腦子能容得下它麽?”唐躍問。

“顯然是不可能的,你們無法直觀地感受到這個數的大小,但只要我嘗試計算它,就會這樣……”老貓坐直了,雙眼的目光忽然變得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