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暴之城(第2/11頁)

“死了?”

我和程雪相視一笑,把黑色雷暴群可以控制智能設備的原因告訴了她。張頌玲長出了一口氣:“難怪,要沒你的解釋,我還以為第三人犧牲了呢!你們下船之後,第三人便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也沒動過。我靠近它時,它的眼睛艱難地閃爍了一下,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在誇父農場服役五年,這是我第一個假期……’”

張頌玲正組織人力為初獲自由的囚徒們發放棉衣、棉被。天黑之時,已經有近5000人被拯救出來,他們很多是當年人類軍隊的家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誇父農場內外一片嘈雜,哭聲和笑聲連綿不絕。我看到父親母親找到了孩子,我也見到了一家三口的久別重逢,我還見到分隔多年的老夫老妻在黑色雪地上相擁而泣……

只此一艘誇父農場,就可見這麽多家庭的悲喜!更何況是我們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對比那些已經在戰爭中死去的人,能活下來,就已經十分幸運了。

令我感觸至深的,則是那群兩鬢斑白的戰士的久別重逢,他們大多都被囚禁了20多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全都在獄中度過。

他們縱情哭泣,他們放聲大笑,還有人情不自禁地抱著幾個兄弟在地上打起滾兒來。

這些人中,大概有一些是父親當年的袍澤兄弟吧。

程雪和十幾名解放者小隊戰士為曾經有過軍旅經歷的男性登記,並給他們分配武器,劃定隊伍。隨著一堆堆篝火在誇父農場的避風處燃起,已經有500多人拿起了槍,舉起了酒,喊起了戰鬥和反抗的口號。

我身上的傷口未能愈合,張頌玲不讓我與他們一起慶祝,其實只是擔心這些老兵灌我酒罷了。不過,這依然阻擋不住老兵們跑向我,向我致敬。

隨即,我從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方臉的中年男人。

他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來,在我面前停下,話還沒說出口,淚就流了出來。“你可真像程司令呀!”他右手夾著香煙顫抖著,左手拎著燒酒,“太像了!”

他一把扔掉香煙和酒瓶,空出來的雙手扶住我的肩膀,雙肩激動地聳動著,仰頭凝視著我,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我卻不知道用什麽話來回應他。他既然和父親認識,必定是我的長輩,那我應該叫叔叔,還是伯父呢?

正亂想著,他忽然立定站直,右手齊眉,向我行了一個軍禮:“空軍第四大隊206團3營營長郭安向程復船長報到!”

我趕緊回以軍禮。

這時候,又有幾個四五十歲的老兵小跑過來,搖搖晃晃,趔趔趄趄,卻全是來報到的。

“206團7營孫樹才報到!”

“空軍第七大隊13團柳謙鶴報到!”

“陸軍207機械師詹姆斯·庫克向英雄之子,程復船長報到!”

“北海道號驅逐艦大副牧野三郎向程成司令之子,我們的解放者,程復船長報到!”

……

越來越多的人跑來,我漸漸就被他們圍在了核心。我向他們一一回以軍禮,淚腺終於在他們的熱烈凝視下崩潰。我不知道他們是在看我,還是在看父親……

或者,在他們眼中,父親和我早就融為了一體了。

“我是你們的孩子!也是你們的戰友!”我的聲音顫抖著,淚眼婆娑。

郭安撿起地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燒酒,朗聲向眾人道:“兄弟們,今日一會,讓我想起咱們在白令海峽那一戰,阿拉斯加的白雪,我們英勇的戰士,還有敵人墜落的殘骸以及被我們俘虜的戰機,那場偉大的勝利,我至今歷歷在目!兄弟們,你們可還記得,我們勝利的那天,是什麽日子?”

越來越多的人湧了過來,大多數都是東方面孔,他們齊聲道:“除夕!”

郭安道:“是啊,除夕!一個中國人都會回家團圓的日子,可我們,卻只能戍守北極,抵禦著狗Ai的反擊!當年程成司令,就是站在我們的核心,一口幹盡了我遞過去的燒酒,向我們說……說什麽來著?”

“不復山河,誓不還家!”

“是啊,老兄弟們,我們第四飛行大隊的規矩是,成軍必飲酒。程成司令說,酒量不好,不配打仗!”他嘿嘿一笑,將酒瓶子遞給我,“今日,是我們東北亞防區三軍團聚之日,雖然防區不再,昔人作古,但只要我們戰魂不滅,就算只剩兩個人,都是一支隊伍,是不是啊兄弟們!”

“是!”

“好,今日我郭安,便提議,第四飛行大隊今日重新成立,我推程復船長,做我們的領袖,帶我們收復山河,你們有異議嗎?”

“沒有!”

郭安笑著晃動手中的酒瓶,朝我哈哈大笑。我被他的豪情感染,接過酒瓶,卻聽張頌玲在身後輕聲道:“成哥,你的傷……”

我朝她搖了搖頭,舉起酒瓶,一口氣將燒酒全都灌進了肚子裏,然後將酒瓶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