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苑春濃[13](第2/7頁)

晚飯後,輝夫去出急診了。他出門以後,直子立刻去了隔壁,半晌沒有回來。

直到輝夫回家直子也沒回來。輝夫臉上流露出明顯的不滿。當然,他做夢也沒想到“十九歲的女傭”七瀨,已經發現自己對妻子的嫉妒了。

當年自己曾經為妻子的強烈個性自豪過,然而十幾年過去,為什麽反而開始嫉妒起來了呢?輝夫自己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性能力很有自信,而對於市川省吾那類皮膚淺黑的肌肉男,他則有一種怪異的確信,認為他們對性生活都比較冷淡。

也許是他對工作態度讓我抱有自卑感吧,輝夫想。市川省吾的工作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是他一直都很努力,有時候還會一連幾天通宵工作。這些他從妻子以及市川夫人那邊都聽說過。(他不太考慮金錢和地位,具有工程師的氣質,大概正是他的這一點讓我心懷自卑吧。)

直子回來之後,輝夫努力裝得很平靜。直子雖然知曉丈夫的心情,但因為剛剛和省吾聊了那麽長時間,所以她的心情很愉悅。她一直沒想起坐在旁邊的市川夫人——直子完全無視了市川夫人的存在,心無旁騖地和省吾說話。

那天夜裏,七瀨被夫婦間前所未有的激烈性愛攪得無法入睡。分配給七瀨的小房間和夫婦的寢室之間隔著客廳,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兩個人沉溺在性愛中的意識持續而強烈地擴散到整個房子裏。與此同時,七瀨也很好奇,因此完全無法“開啟保險”。

即使在與丈夫做愛的時候,直子還在回想剛剛見過的省吾,因而變得無比興奮。省吾的印象鮮活地在腦海裏燃燒著,讓直子主動向丈夫求索。而輝夫在對此心知肚明的同時,也頻頻努力在腦海裏喚起市川夫人的影像。

但是,七瀨卻無暇感受夫婦間急劇上升的情感曲線以及這種奇妙的和諧帶來的滑稽感。沒有性體驗的七瀨只是覺得,高木夫妻的這種行為與意識相反的自我欺騙十分肮臟、齷齪而已。當然,這也是他們對對方的欺騙。

七瀨在各個家庭中早已見慣了夫妻在性愛時的欺騙。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七瀨的超我形成了一種比十九歲少女的潔癖還要頑固的東西。也許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吧,七瀨在很久以前就這麽想。

第二天,七瀨拿了隨身的東西搬去市川家。市川家同樣是四室一廳,格局和高木家差不多,分配給七瀨的也是同樣的五平方米的小房間。但是市川家的客廳和高木家相差很大。與其說是客廳,不如說是工作室——沙發上、地板上全都是建材的樣本、彩頁、圖紙、合同等等,制圖用的不銹鋼大桌子和堆滿資料的邊桌就占據了客廳的四分之一。

市川省吾新接的工作是給新開在居民區的超市進行建築設計和內裝設計,而且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雖然他有一間小小的事務所,不過他把那邊剩下的零碎工作交給了兩個助手,自己計劃這一個星期都在家裏,夜以繼日地全力完成超市的工作。

在市川家工作了兩三天後,七瀨對省吾的挑剔感到非常吃驚,她終於明白了省吾的妻子為什麽要請女傭。

省吾雖然不是暴君,但是每當發生什麽影響到他工作的情況,他必定會大聲怒吼。他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不規律——埋頭工作的時候不吃不喝,一旦要吃的時候又會抱怨沒準備好、浪費他的時間等等。而且不管是深夜還是淩晨都是這樣。所以夜裏要麽是季子,要麽是七瀨,必須要有一個人守著。另外,白天的時候上午來訪的客人很多,為了接待客人,季子和七瀨當然都不能睡。就算換班睡覺,在狹小的四室一廳裏[14]電話鈴響個不停,就連打個盹都不行。

季子原本就是慢性子,所以常常不能立刻滿足省吾的要求,這更讓省吾急躁。

“低能!”他用這個詞罵自己的妻子。(一點都比不上高木夫人。)

雖然他沒有把這種心情訴之於口,但季子也知道他心裏是這麽想的。省吾和直子充滿智慧和速度感的對話,她坐在旁邊聽得頭暈目眩。季子非常清楚自己學不了直子。她是在傳統、溫暖的家庭中長大的獨生女,具有良好的教養,絕不會忤逆丈夫,但是又應付不了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日漸急躁的丈夫,於是她想要尋求溫柔的愛情。

對季子來說,理想的男性就是高木先生。她認為將丈夫的亂發脾氣視為男子氣概,實際上是女性的歇斯底裏。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樣的想法是正確的。季子期盼的男子氣概,是(像高木先生那樣)(平靜、穩重的溫柔),是(充滿愛意的目光,對女性飽含體恤)。這一點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