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蝴蝶(第2/8頁)

亞歷山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我說過,戰爭一爆發我就要離開家的。”

“你是害怕炸彈嗎爸爸?帶我走吧,我也怕,它的聲兒真大!”卡佳說。

“不,親愛的,我是去想法不讓炸彈落到我們的土地上,爸爸去的地方可能很遠,不能帶卡佳,事實上爸爸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兒。”

“那你有什麽辦法不讓炸彈落下來呢?你能召集強大的軍隊來保衛我們嗎?”

“用不著,卡佳,爸爸只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在地球上某個特定的地方幹某件特定的小事,比如說潑一盆熱水或抽一支雪茄,就能讓整個南斯拉夫籠罩在陰雲和大霧中,讓投炸彈的人和炸彈都看不到目標!”

“幹嗎跟孩子說這些?”艾琳娜說。

“不要緊的,她就是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包括你。”

“在一年前,你曾到澳大利亞的海岸開動一架大鼓風機,並認為這能使幹旱的埃塞俄比亞下大雨……”

“那次我是沒成功,但並非是因為我的理論和數學模型有誤,而是因為我沒有足夠快的計算機,等敏感點計算出來時,全球大氣的演變早已使它不敏感了!”

“亞歷山大,你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夢裏,我不攔你,我就是被你的這些夢想打動才嫁給你的……”回首往事,艾琳娜黯然神傷,她出生在一個波黑穆斯林家庭,五年前,當她逃出被圍困的薩拉熱窩同這個塞族的大學同學結合時,她那頑固的父親和哥哥差點用沖鋒槍殺了她。

把艾琳娜和卡佳送回家後,亞歷山大驅車前往羅馬尼亞,路很不好走,戰爭使路上多了許多關卡和塞車,他在第二天中午才通過邊境。以後的路好走了許多,他在天沒黑時就到達了布加勒斯特機場。

3月25日,杜布納

莫斯科正北方向一百多公裏,有一個小鎮,在那裏看不到莫斯科的頹廢和衰落,整潔的小鎮坐落於美麗的綠蔭和草地之中,這裏時光停止了流動,可以看到列寧的塑像,在小鎮的出口,那條穿過伏爾加河底的隧道口上方還有蘇聯時代的一行大字—勞動光榮。小鎮六萬人口,幾乎全是科學家。這座小鎮叫杜布納,是蘇聯的高科技和核武器研究中心。

小鎮中有一座新建樓房,外表精致前衛,同周圍的那些蘇聯時代的建築形成鮮明對比。在小樓二層是一個全封閉的機房,機房內居然有一台美國造的克雷巨型計算機。它雖然型號較老,當時也屬於現已消失的巴統協議嚴格禁止向東方出口的設備。四年前,美、英、德、法等國提供資金,同俄羅斯聯合建立了一個高科技研究中心,想用優厚的待遇和良好的研究環境吸引俄羅斯國內的科學家,以阻止那些每月只能掙一百多美元的俄國核科學家流向非西方國家,同時西方還同俄羅斯共享中心的研究成果。這座樓房就是研究中心在杜布納的一個分部。由於俄羅斯的大型計算機結構落後,操作困難,美國人在這裏安裝了這台克雷巨型機。巨型機由美國工程師控制著,在上面運行的軟件都經過他們的審查。如果這台計算機有感覺的話,它一定會感到孤獨,因為它在這兒安家的三年時間裏,絕大部分時間只是在空轉和定時自檢,只有在杜布納的莫斯科大學電子學院的幾個研究生通過一樓的終端傳給它幾個計算程序,那些東西,它用熟睡時殘留的神經就能解決。

在這天深夜,克雷計算機從一個終端收到了一個C語言原碼軟件,接著收到了要求編譯的指令。這個軟件很龐大,事實是它見過的最大的軟件,但這並沒有使它興奮。它見過很多幾百萬行甚至幾千萬行的大程序,運行後才知其中大部分是機械的循環和像素轉換,最後只是生成一份乏味的三維模型動畫。它啟動了編譯器,漠然地把一行行C代碼翻譯成由0和1組成的它自己的語言,把那長得難以想象的01鏈放到外存中。它剛剛完成編譯,立刻收到了執行的命令,它立刻把那剛吐出的01堆成的高山吸回內存,並從那堆龐大的亂麻中抽出了一根細細的線頭,程序開始執行了。立刻,克雷機倒吸了一口冷氣,呼啦一下,那個程序瞬間生成了一百多萬個高階矩陣、三百多萬個常微分方程和八百多萬個偏微分方程!這些數學怪物張著貪婪的大嘴等待著原始數據。很快,從另一個10兆速率的入口,一股數據的洪流洶湧而入,克雷機能隱約分辨出組成洪流的分子,它們是一組組的壓力、溫度和濕度參數。這原始數據的洪流如熾熱的巖漿,注入了矩陣和方程的海洋,立刻一切都沸騰起來!克雷機一千多個CPU進入了滿負荷,內存裏廣闊的電子世界中,邏輯的台風在呼嘯,數據大洋上濁浪滔……這種狀態持續了四十多分鐘,這在克雷機看來有幾個世紀那樣長,它終於松了一口氣,它的能力用到極限,剛剛能控制這個瘋狂的世界。台風弱下來,大洋也漸漸平靜,又過了一會兒,台風消失了,大洋凝固,且急劇縮小,最後,它的精華凝結成一粒微小的數據種子,在內存無邊的虛空中發出縷縷金光,這粒種子化作幾行數據顯示在一樓的一台終端的屏幕上。屏幕前,烈伊奇拿起了衛星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