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桅樓守望塔(第4/8頁)

一種光亮從陰暗的西南方向發出來,光彩奪目卻怪誕異常,強烈刺激著人的感官,原來那是屬於享樂城的光芒。關於享樂城,他從很多途徑已經聽說過,包括留聲機,電影放映機,還有那位街頭老人。這個怪異之地讓人不禁聯想到傳說中的錫巴裏斯(希臘城市名,曾以其富饒和奢靡聞名)。這個充滿美女與藝術的城市,也是個徹底的黃金肉欲之地,人們為了那勾人魂魄的靡音艷舞而流連忘返。住在那裏的人們通過殘忍而醜陋的手段獲得了最初的資本,那裏是他們最好的宣泄之地。就在同一時間,類似的醜陋事情依然在享樂城之下那個暴露於耀眼光明之下的迷宮中繼續著。

那是極其兇殘的,他心裏非常清楚,甚至通過人們眼中流露出的懷舊情感,他可以清楚地判斷出那種兇殘程度到底有多深。十九世紀的英國再次成為人們向往的地方,當時那種隨處可見的質樸悠閑景觀至今仍成為大家的追求。此刻,他又將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景象,他甚至用盡全力去想象,那些復雜如迷宮一般的大型工廠究竟是何模樣。

他了解在北部地區有制陶的工人,除了陶器和瓷器之外他們還制造很多其他東西,比如膠紙和多種化合物,這些東西屬於更為復雜的化學分支,也是礦物化學領域研究出的最新成果。那裏還有些承接其他工作的工人,比如制作雕像,墻飾和精美的家具。除此之外,一些熱衷於競爭的人也能在那裏找到好幫手,那裏有些工人可以為他們灌制錄音演講和廣告詞,而且可以為他們不斷推陳出新,將那些效果良好的創作進行分門別類的編排。全世界各種各樣的聲音從那裏發出來,不管是新聞播報員的種種謊言,還是還是電話投訴人的無盡抱怨。原來這些內容都應該被報紙刊登出來。再看西邊,市政監督和管理機構的辦公大樓就坐落在已經殘破不堪的管理會大廈的另一邊。再朝著東邊望去,各種各樣的場地映入眼簾,面對港口的方向,是貿易區、大型公共市場、劇院、娛樂館、賭場、連綿數英裏的台球場、棒球和足球場、野獸展賣場。還有數不清的教堂和神殿,分屬各個教派,或宗教團體,如基督教和準基督教派、伊斯蘭教、佛教、諾斯替教、幽靈崇拜者組織、夢魔崇拜者組織、拜物教。生產不同產品的工廠被設在南邊,生產的產品多種多樣,包括腌制食品,葡萄酒,調味品和紡織品等等。在轟鳴聲連綿不絕的機械車道上,成群的人們正在來回奔跑。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只巨大的風箱,永遠在孜孜不倦地操控著它的仆人,作為王權最好象征的風向標,似乎永遠都不會有停歇的時候。

很多人陸續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們都被吸入了像海綿一樣的廳台館場。在那裏,正在上演一出前無古人的人生劇目,包含了三千三百萬條鮮活的生命,雖然劇情短暫且徒勞無功,但是他們無怨無悔,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一想到這裏,先前那種陶醉的自我膨脹感便漸漸消退了,不再滿足於今日的輝煌,未來的壯闊,甚至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也顯得微不足道。現在他真的做到了高高在上,在一個至高點俯視著整個城市,那裏有三千三百萬人口,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感受到了面前嚴酷的現實,也清楚了自己身上將要承擔的責任。

他曾經努力為自己的個人生活做出一番設想。但是他意識到了一件令他驚異的事情,原來普通人的生活並沒有發生過大的變化,雖然生活條件已經與從前千差萬別。整個世界範圍內,暴力因素已經不再能夠侵犯人們的生命和財產,各種如酶性傳染病之類的細菌疾病也已經完全消失。衣食住行已經不再是生活中需要操心的方面,甚至身處流動車道,也會有一種令人滿足的溫暖和愉快,再也不必擔心晴陰雨雪的天氣變化。機械學領域的巨大發展和醫藥機構的有效工作使這一切終於成為現實。但是他慢慢發現,現在的民眾,依然是曾經那些民眾,他們依然毫無希望地被那些狡猾的政客和組織者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們無法擺脫欲望的驅使,一旦沒有組織者,他們便怯懦無助。他們自身的偉大力量只有通過集結才能爆發出來。那些身穿淡藍色粗帆布衣服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他看著地面上那數百萬的男女老少,心裏非常清楚,這些人一生都不曾離開過這個城市,那片狹小的天地便是他們的全世界。他們如此愚昧無知,甚至懶得去分享世俗的歡愉,更別說去插手與自身毫不相關的世界事物。

一些早已經離他遠去的同代人的希望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莫裏斯(1834—1896,英國作家,工藝美術家和空想社會主義者,散文《烏有鄉消息》為其代表作之一),想到了源自於有著奇異趣味的《烏有鄉消息》裏的倫敦之夢。他頓時感到無盡的惆悵,因為浮現出赫德森在《水晶時代》中描繪的理想國,他不禁聯想到自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