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倒不記得自己是否發出了尖叫,但科納說他就是聽到了叫聲後才趕來廚房的,我自然也沒有什麽反駁的根據。回想起來,眼看著一條九十多磅的巨型杜賓犬向自己張牙舞爪地撲來,發出一聲尖叫大概是最正常的反應了。有那麽短短一瞬間,我已經能聞到它身上的氣息,皮膚也感受到了它口中呼出的熱氣。我一動不動地等了一會兒,沒有感覺到有爪子再次紮進我的皮膚,便試探性地睜開了雙眼。見眼前是黑漆漆的廚房,我氣喘籲籲地癱坐到了地上。我將雙手在胸前交叉緊緊抱住自己,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不一會兒,科納和達芙妮出現在了走道裏。“天啊,你究竟做了什麽,凱特?”

我朝科納虛弱地一笑,達芙妮則已經跑過來蹭起了我的身子。“你不是說過想從賽勒斯教的圖書館裏借本書嗎?”我從衣服下抽出《先知之書》,“原來他們還會放狗去咬沒有圖書館通行卡的人呢。”

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見書驚喜得不得了,可他的面部表情卻沒流露出一絲內心的喜悅。“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為什麽要冒那麽大的險?你的血把該死的地板都給染紅了!”

他說的沒錯。雖然我的傷勢並不重(我剛開始學用剃刀清理小腿的時候也弄出過這種程度的傷口),但在我膝蓋上卻多了兩道兩英寸長的深痕。我褲子上的深色血跡正在不斷擴大,鮮血已經在大理石地板上積了一小灘。

“幸好凱瑟琳沒聽見你的叫聲。一旦她服了藥,什麽動靜都吵不醒她。”科納說著搖了搖頭,“我去拿紗布,你待在這兒別動。”他專門補充了一句。其實他沒必要那麽特意叮囑,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腿,我還能再上哪兒去冒險不成?

我一邊等著科納,一邊將臉埋進了達芙妮軟軟的絨毛中。科納拿來了一把剪刀、一條毛巾、消毒藥膏、紗布繃帶和一卷醫用膠帶。他扶著我坐到廚房的椅子上,三下兩下剪去了我半條褲腿,開始清理傷口。

“哎喲!”我叫著躲開了沾著酒精的毛巾。

“別動。看樣子傷勢不重,你應當謝天謝地了,凱特。”

回想起杜賓犬朝我撲來的場景,我不禁打了個激靈。科納並不知道我是有多麽幸運才逃了出來,我也決定還是別把具體細節透露給他的好。他沒再出聲,默默清理了傷口,上了藥膏,又幫我包上紗布。他擦幹了地上的血跡,然後拿了把椅子坐下,直直地盯著我看了好幾秒鐘。“說吧,發生了什麽?”

我將過去幾個小時的經歷向他簡要地陳述了一遍。說完後,我將書推向他。“我不是為了找這本書才去的,只是恰好有機會就拿了回來。我是想去見夏琳。我完全贊成修改現在的時間線,只有那樣我才能找回爸爸和媽媽——可是,從別的方面來說,至少在我記憶中,賽勒斯教在很早以前就存在了。我還是想親自確認一下,這個宗教是否的確如你和凱瑟琳所認為的那樣……那樣邪惡。”

“那你現在確認了嗎?”

“算是吧。”我聳聳肩,“好吧,是的,他們的確邪惡。我想他們正在醞釀什麽大陰謀,或者說索爾正在醞釀。你知道賽勒斯教的教諭吧?‘我們選擇大道,由此……’”

見科納點點頭,我繼續說道:“與我料想的不同,教徒們好像真的完全相信教諭上所說的內容。”

“這不奇怪,”他說,“我也碰到過幾個賽勒斯教徒,哪怕是在之前的時間線裏,他們也對賽勒斯教諭照單全收。”

“我碰到一個男孩,”我說,“是教堂的一名青年侍祭之一,他說什麽選定之人最終會得到拯救。他說所謂的災難並不是指來世的懲罰,而是未來即將發生的某種災難。他還說其他人都會死去,只有選定之人能幸存下來。選定之人將創造未來。”

科納沉默了一陣子,盯著《先知之書》的封面,又重新擡起頭。“所以——你是穿越回來了,特雷呢?”

“此時此刻,他應該在家睡覺,鬧鐘定好了要七點到林肯紀念堂去接我。”我深吸了一口氣,“但如果你問我今天下午的事,我認為他成功逃出來了。我跟他說了我會穿越回來,讓他管自己跑,不然我們兩個都得遭殃。但後來狗撲上來咬我的時候我尖叫了起來,他聽到尖叫聲後又向我跑了過來。”

我的嘴唇開始打顫,眼淚也流了下來。“是我錯了,我犯了一個大錯。我們不應該去教堂的。而且,科納——那裏的人認得我。首先是因為我長得簡直是普魯登斯的翻版,而他們那兒到處都是畫著普魯登斯人像的彩繪玻璃窗。而且,我覺得他們肯定在監視這幢屋子。”我想起特雷的爸爸說過,賽勒斯教擁有位高權重的盟友,“如果他們知道我們藏在這兒,知道凱瑟琳正在訓練我,那為什麽不沖進來抓我們呢?賽勒斯教的長老們顯然對索爾和普魯登斯言聽計從,而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