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告(第4/5頁)

她尖叫一聲,隨即跌倒在地。她最後意識到的,是鎮長自然而然地向她伸出手,但她從他的臂彎中跌了出去,仿佛那雙手臂是兩塊肉色的空氣。

等到她恢復知覺時,她又坐在一張椅子上。愚可緊緊抓住她一只手,那位滿臉皺紋的老者則傾身湊向她。

他正在說:“別害怕,親愛的小姐。那只是個影像,你該知道,就是一種相片。”

瓦羅娜環顧四周,鎮長仍然坐在那裏,不過並未向她望來。

她伸手指了指。“他不在那裏嗎?”

愚可突然說:“那是個三維化身,羅娜。他在別的地方,但我們可以在這兒看到他。”

瓦羅娜搖了搖頭。如果愚可這樣說,那就錯不了。但她還是垂下眼瞼,她不敢望向又在那裏又不在那裏的那些人。

阿貝爾對愚可說:“所以你知道三維化身是什麽,年輕人?”

“是的,閣下。”對愚可而言,這也是非比尋常的一天。不同的是瓦羅娜覺得越來越眼花繚亂,他則發現許多事物越來越熟悉、越來越容易理解。

“你從哪裏聽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在我遺忘之前就曉得的。”

在瓦羅娜・瑪區發狂似的沖向鎮長的過程中,發孚始終坐在辦公桌後面,未曾移動半步。

他板著臉說:“很抱歉我不得不把這個歇斯底裏的當地女子帶進來,以致打擾了這場聚會。那個所謂的太空分析員堅持要她在場。”

“沒關系,”阿貝爾說,“但我注意到,你那位弱智的弗羅倫納人,似乎對三維化身相當熟悉。”

“我猜,他曾受過良好的訓練。”發孚說。

阿貝爾問:“他來到薩克後,有沒有接受過審訊?”

“當然有。”

“結果如何?”

“沒有新的資料。”

阿貝爾轉向愚可。“你叫什麽名字?”

“愚可是我唯一記得的名字。”愚可平靜地說。

“你認識這裏哪些人?”

愚可毫無畏懼地一一打量眾人的臉孔:“只有鎮長,當然還有羅娜。”

“這位,”阿貝爾一面說,一面對發孚做個手勢,“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大亨。他擁有這整個世界,你對他有什麽看法?”

愚可大膽地說:“我是個地球人,他管不著我。”

阿貝爾轉頭對發孚說:“我認為一個成年的弗羅倫納當地人,不會沒有教養到這般藐視你。”

“即使動用心靈改造器?”發孚輕蔑地反駁。

“你認識這位先生嗎?”阿貝爾再度詢問愚可。

“不認識,閣下。”

“這位是沙姆林・瓊斯博士,他是星際太空分析局的一位重要官員。”

愚可仔細望著他。“那麽他該是我的長官之一。可是,”他以失望的口吻說,“我不認識他,也或許只是我記不得了。”

瓊斯沮喪地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他,阿貝爾。”

“這倒值得大書特書。”發孚喃喃道。

“現在聽好,愚可,”阿貝爾說,“我準備告訴你一個故事。我要你全神貫注聽我說,並且用心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你明白我的話嗎?”

愚可點了點頭。

阿貝爾說得很慢,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的話語是室內唯一的聲音。他說到一半時,愚可就合上眼睛,而且緊緊閉起來。他使勁抿著嘴,雙手舉到胸前,頭部則向前傾。一看就知道,他處於巨大的痛苦中。

阿貝爾一路說下去,將發孚大亨當初報告的許多事件重組起來。他提到那封有關大難的電訊,提到它被截收,提到愚可與X相遇,提到心靈改造器,提到愚可如何被發現、如何被帶到弗羅倫納,提到那位替他做過診斷而旋即去世的醫師,還提到他逐漸恢復的記憶。

他說:“這就是整個的經過,愚可。我把它原原本本告訴了你,有沒有哪件事聽來是熟悉的?”

愚可緩緩地、痛苦地說:“我記得最後一部分,你知道的,就是最後幾天。我也記得更早的一些事,或許是那名醫生,那是我剛開始說話的時候。這些記憶非常模糊……可是也只有這些了。”

阿貝爾說:“但你的確記得更早的事,你記得弗羅倫納的危機。”

“是的,是的。那是我記起的第一件事。”

“那麽你不能記起之後的事嗎?你在薩克著陸,遇到一個人。”

愚可呻吟道:“我不能,我記不起來。”

“試試看!試試看!”

愚可擡起頭,蒼白的臉孔被汗水濕透。“我記得兩個字。”

“什麽字,愚可?”

“它沒有意義。”

“反正告訴我們就是。”

“它和一張桌子聯想在一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非常模糊。我想我是坐著,也許吧,另外一個人也坐著。然後他站起來,低頭望著我,就冒出了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