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象之一(第5/6頁)

項目最後進展到我所期盼的測量雷電物理參數的階段。我們到野外去安裝大量的磁鋼記錄儀和接閃天線,每場雷暴過後,再去把已接閃的磁鋼儀取回來記錄數據,這時要十分小心,不能震動,不能接近輸電線和其他磁場源,一面磁鋼儀中的剩磁被擾動影響精度。再用磁場強度針(主體是要用去磁機給每個磁鋼儀去磁,然後再把它們裝回原位以準備下一次接閃。

這一階段的具體工作幹起來同樣枯燥艱苦,但我興致很高,這畢竟是我第一次親自對雷電進行定量測量。趙雨這小子看到了這一點,幹起活來更加偷懶,張彬不在場時幹脆把全部工作推給我,自各兒到旁邊小河中釣魚去了。

磁鋼記錄儀測得的閃電電流一般在1萬安培左右,最大的一次達10萬安培,由此可推算閃電中的電壓高達10億伏!

“在這樣極端的物理條件下,你想會產生什麽東西?”我問趙雨。

趙雨不以為然地說:“能產生什麽?核爆炸和高能加速器中的能量比這大得多,也沒產生出你想象的那種東西嘛。大氣物理學是一門很平常的學問,你偏要把它神秘化。我這人同你相反,習慣把神聖的東西平凡化。”他說著,感慨地看著氣象站周圍那墨綠色的熱帶雨林,“老兄,你去追逐那神秘的火球吧,我可要去享受平凡人生了。”

他的研究生學業已接近尾聲,不想再讀博士了。

磁鋼記錄儀測得的閃電電流一般在1萬安培左右,最大的一次達10萬安培,由此可推算閃電中的電壓高達10億伏!

“在這樣極端的物理條件下,你想會產生什麽東西?”我問趙雨。

趙雨不以為然地說:“能產生什麽?核爆炸和高能加速器中的能量比這大得多,也沒產生出你想象的那種東西嘛。大氣物理學是一門很平常的學問,你偏要把它神秘化。我這人同你相反,習慣把神聖的東西平凡化。”他說著,感慨地看著氣象站周圍那墨綠色的熱帶雨林,“老兄,你去追逐那神秘的火球吧,我可要去享受平凡人生了。”

他的研究生學業已接近尾聲,不想再讀博士了。

回到學校後繼續上課,在課余和假期又參與了張彬的幾個項目,他的循規蹈矩有時讓我厭煩,但除此之外,他為人隨和,且實踐經驗豐富,更重要的是他從事的專業距我的追求最近。

由於以上原因,畢業時我考取了張彬的研究生。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張彬堅決反對我把球狀閃電作為碩士論文的課題。在別的事情上他都很隨和,包括容忍像趙雨這樣的懶學生,但在這件事上卻毫不通融。

“年輕人不應熱衷與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說。

“球狀閃電是科學界公認的客觀存在,怎麽是的呢?”

“我還是那句話:連國際標準和國家規程都不考慮的東西有什麽意義?你在讀本科時用學習基礎科學的方法學習自己的專業,知識面寬而淺,讀研究生時可不能這樣。”

“可張老師,大氣物理學基本上已經是一門基礎學科了,除了工程學意義外,它還肩負著認識世界的任務。”

“但在我國,為經濟建設服務是首要的。”

“就算如此,如果黃島油庫的防雷措施中考慮了球狀閃電,1989年的那場災難也修就能避免。”

“1989年黃島大火的成因知識一種猜測,球狀閃電的研究本身,猜測的成分更多。你今後做學問時一定要避免這種有害因素。”

……

在這個話題上我們談不下去,我是準備把一生都獻給那個追求的,所以三年的研究生做什麽題目倒也不是很重要。我於是順從了張彬的意見,搞了一個計算機中心防雷系統的項目。

兩年後,研究生的血液順利而平淡地結束了。

平心而論,這兩年我從張彬那裏還是學到不少東西,他在技術上的嚴謹、熟練的實驗技能和豐富的工程經驗都使我獲益非淺。但我所需要的核心的東西從他那裏是得不到的,這我三年前就知道。

我對張彬的個人生活也有了不多的了解:他妻子早年去世,沒有孩子,多年來一直一個人生活,平時社會交往也很少。這種單調的生活與我倒有些類似之處,但我覺得,過這種生活的前提是要有一種壓倒一切的追求,用爸爸的話說叫“迷上什麽東西”,用六年前圖書館中那個漂亮女孩的話說叫“有目的”。張彬既沒迷上什麽東西也沒什麽目的,他科班地從事著那些索然無味的應用研究項目,只把它們當作工作而非樂趣,也以同樣刻板的態度看待名利之類的東西。要真是這樣的話,那生活更像是一種折磨了,由此我對他生出了些許同情。

我並不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去探索那個謎,相反,過去六年所學的一切,只是使我更深刻地體會到自己在它面前的軟弱無力。在開始時,我的主要精力放在物理學上,但後來發現,整個物理學就像是一個大謎,走到它的盡頭,連整個世界是否存在都成了問題。而假如承認球狀閃電並非一種超自然現象,那麽理解它所設計到的物理學層次應該是較低的:在電磁學上有麥克斯韋方程,在流體力學上有斯托克斯方程就可以了(後來才知道,當初我的想法是何等的淺薄和幼稚)。但同球狀閃電相比,電磁學和流體力學中目前所有的已知結構都是很簡單的,如果球狀閃電在遵守電磁學和流體力學基本定律的情況下,形成這種自穩定自平衡的復雜結構,那它的數學描述一定是極其復雜的。就像黑白兩子和見解的規則構成世界上最復雜的圍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