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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的夥伴們心中存在一股仿佛具有塑性記憶的力量,總想方設法要把你們拉回到古老形態,亦即部落社會。這股力量無處不在——采邑、教區、公司、軍隊裏的排、體育俱樂部、舞蹈團、反抗組織、計劃委員會、同禱會……每個單位都有主仆之分,都有宿主和寄生蟲。最終,為了重返“那些美好時代”,人們會用上數不清的拉幫結派手段(也包括這些文字!)。我完全不指望能教會你們走其他道路。你們的固有思維與新思想格格不入。

——《失竊的日記》

艾達荷發現攀巖似乎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本事。這具由特萊拉人培育的身體還記得他們連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艾達荷最初的青春年華也許早已遺失在了時間長河裏,但這身肌肉是特萊拉人新造的,他可以一面攀爬一面將童年埋葬於遺忘之中。兒時的他曾逃入母星的崇山峻嶺,學會了生存。眼前的山巖是由人工壘成的,但這無關緊要,它們同樣經歷了大自然的長年雕琢。

上午的陽光曬得艾達荷後背發燙。他能聽到賽歐娜在費力攀登,她的臨時目標是一溜已被艾達荷遠遠甩在腳下的狹窄巖架,能勉強在上面歇一歇。這溜巖架幫不上艾達荷什麽忙,但最終促成賽歐娜同意由兩人共同來執行攀巖行動。

共同執行。

她反對他單槍匹馬地幹。

內拉帶著三名魚言士助手,加倫帶著三名得力的保留地弗雷曼人,等候在沙厲爾圍墻腳下的沙地裏。

艾達荷不去想山墻的高度。他只想著下一步把手或腳放在哪裏。他想到了盤在肩上的細繩。繩子與山墻等高。他在沙地裏直接用三角測量法比出了繩長,而沒有去數步子。繩子比出來多長就是多長,肯定和山墻一樣高。其他測算方法他的腦袋都難以接受。

艾達荷不斷摸索著看不見的抓手處,沿垂直的崖壁一路向上……嚴格來說,不能算完全垂直。三千多年來,風沙、有限的降雨及熱脹冷縮效應都對山崖起到了侵蝕作用。艾達荷曾在山墻下的沙地裏坐了一整天,研究時間是如何塑造山體的。他在心裏勾勒出幾種慣用的手法——這兒來一道斜影,那兒畫一條細線,這兒剝出一塊凸石,那兒再微微翹出一塊山巖。

他的手指向上蠕動著找到一條狹縫。他試了試能否吃重。可以。他稍事休息,把臉貼在溫熱的巖石上,上下都不看。他就在這裏。凡事講究個節奏。不能讓肩膀過早疲勞。手臂和腿腳的負重要保持均衡。手指肯定會磨破,但只要不傷著骨骼和肌腱就無所謂。

他又上去了一點兒。一小塊石頭在手底崩落,塵土和碎屑撒在右臉上,但他一點兒都沒有感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腳上——手在摸索,而雙腳只踩著崖壁上最不起眼的凸出以保持平衡。他是一粒塵埃,一顆抵抗地心引力的微粒……這兒抓手,那兒踏足,時而憑著純粹的意志力貼緊山巖。

一只口袋裏鼓鼓囊囊裝著九枚將就能用的登山釘,但他不想用。一根短繩一頭系著腰帶,一頭蕩著一把同樣是現找的錘子,他的手指還記得怎麽打結。

內拉不大合作,不肯交出激光槍。不過賽歐娜命令她跟著他們行動時,她倒是服從的。古怪的女人……古怪的服從原則。

“難道你沒發過誓要服從我嗎?”賽歐娜質問。

內拉這才不再抵觸。

過後,賽歐娜說:“我的命令她總是服從的。”

“也許不必要她命了。”艾達荷說。

“我可不願去幹這事。我猜你對她的力量和速度還沒什麽概念吧。”

加倫——那位一心想成為“真正老派耐布”的保留地弗雷曼人——回答了艾達荷的一個問題,由此為他們的攀巖行動創造了條件。艾達荷問的是:“神帝怎麽進托諾村?”

“跟我曾祖父那會兒一樣。”

“那會兒他是怎麽進來的?”賽歐娜追問。

宣布雷托皇帝將在托諾村舉辦婚禮的那天下午,他們坐在館舍外灰塵遍地的陰影裏躲著日頭。賽歐娜、艾達荷同加倫坐在台階上,加倫的幾名助手呈半圓形蹲在他們面前。兩名在附近轉悠的魚言士聽著他們談話。內拉也快來了。

加倫指著村後高聳的山墻,墻頂在陽光下隱約閃著金光。“皇家大道從那兒經過,神帝有一種裝置能從高處緩緩降落。”

“他的車子配備這種裝置。”艾達荷說。

“浮空器,”賽歐娜補充道,“我見過。”

“我曾祖父說他們沿皇家大道而來,是一支龐大的隊伍。神帝借助這種裝置滑翔到村廣場上。其他人都用繩子放下來。”

艾達荷若有所思地說:“繩子。”

“他們來幹什麽?”賽歐娜問。

“表明神帝沒有忘記他的弗雷曼人民,我曾祖父是這麽說的。這是一個大榮譽,但比不上這次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