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空族(第2/6頁)

唯有依靠身份地位,才能掙得一些額外的權利:座位比較舒適、牛排比較精美、排隊等候的時間較短等等。

對一個豁達的人而言,似乎不值得打破頭去爭取這些小小的特權。然而,不論一個人多麽豁達,一旦擁有這些特權,絕對不會隨便放棄,這就是問題所在。

比方說,如果過去三十年間,跑衛生間已經成為生活中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一旦公寓裏的臉盆獲準啟動,又能增加多少便利呢?即使想將它當作“地位”的表征,恐怕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因為炫耀“地位”是社會所不恥的行為。可是萬一臉盆又遭到禁用,勤跑衛生間會是多麽羞辱和令人難以忍受的一件事!在臥室刮胡子將會是多麽難忘的甜蜜回憶!而這種失落感又是個什麽滋味!

如今,政論作家每當回顧中古時代,會一窩蜂地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否定當時的“金權主義”,亦即以金錢作為經濟的基礎。他們認為那時的生存競爭非常慘烈,由於“搶錢搶破頭”的壓力始終存在,因而無法維系一個真正復雜的社會。(學者對於“錢”的本質各有各的解釋,但對於這句話的意義則並無歧見。)

相較之下,當今“公民精神”的效率和開明則受到高度的贊譽。

或許吧。然而,傳奇性或感性的歷史小說卻都有不同的看法,而懷古人士則認為正是“金權主義”孕育了個人主義和進取心。

對於這個問題,貝萊原本不願選邊站。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捫心自問,一個努力搶錢的古人,和一個努力保有周日雞腿的大城居民(在此所謂的雞腿,是指家禽身上長出的真正肉類),兩相比較之下,到底誰比較辛苦呢?萬一失敗了,誰又會比較難過呢?

貝萊心想:我倒無所謂,可是還有潔西和班呢。

這時,法斯陀夫博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貝萊先生,你聽見我說話嗎?”

貝萊眨了眨眼睛。“啊?”他已經像呆子那樣站在那兒多久了?

“你何不坐下來呢,警官?既然你心中的結已經解開,或許你有興趣看看我們拍攝的影片,包括犯罪現場以及後續處理的經過。”

“不了,謝謝你,我在大城還有其他公事。”

“薩頓博士的案子該是第一優先吧。”

“對我而言不是,我想這個案子已經不是我的了。”說到這裏,他突然萬分激動,“他媽的,既然你能證明機・丹尼爾是機器人,為何不立刻澄清呢?你為什麽要導演一出這樣的鬧劇?”

“我親愛的貝萊先生,因為我對你的推論非常感興趣。至於這個案子還是不是你的,我看很難說。在局長離開之前,我特別要求他把你留住,我相信他會合作的。”

貝萊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為什麽?”他猛然冒出一句。

法斯陀夫博士雙腿交疊,嘆了一口氣。“貝萊先生,我遇見過的大城居民,一般來說分為兩類,那就是暴民和政客。你們的局長對我們很有幫助,但他是個政客,他只會說我們想聽的話,而且常常操弄我們,我想你了解我的意思。而你不同,你一來到這裏,就大膽地指控我們犯了滔天大罪,而且努力設法證明你的論點。我很喜歡這種事,而且我認為這是很有希望的發展。”

“多麽有希望?”貝萊語帶諷刺地問。

“足夠有希望了,因為我可以和你這個人直來直往。昨天晚上,貝萊先生,機・丹尼爾曾用屏蔽次乙太波向我報告,當時我就對你的背景非常感興趣,比方說,你家裏的那些藏書相當耐人尋味。”

“那些書怎麽樣?”

“有許多都是歷史和考古方面的書籍,看來你對人類社會這個主題感興趣,對它的演化也略有了解。”

“即使是警務人員,下班後也有讀書的自由。”

“沒錯。我很高興你把休閑時間花在這上面,這對於我想進行的溝通很有幫助。首先,我打算解釋,至少試著解釋,外圍世界的同胞為何好像抱持著排外主義。我們住在太空城內,我們從不進入大城,我們只有在非常嚴苛的條件下,才和你們大城居民作有限度的來往。雖然我們呼吸露天的空氣,但總是透過了過濾裝置。此時我坐在這裏,鼻孔塞著濾器,雙手戴著手套,而且下定決心和你保持距離,你以為這都是為什麽?”

貝萊說:“沒必要讓我猜吧。”他心中響起一個聲音:讓他自己講。

“如果你的猜測和某些同胞一樣,那麽你會說,這是因為我們鄙視地球人,不願和他們沾上邊,以免喪失高高在上的地位。事實並非這樣,而真正的答案實在相當明顯:你所經歷的健康檢查以及清潔程序,沒有一項是儀式,全部確有必要。”

“預防疾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