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聯合行星大會

根據史書記載——雖然誰也不會真的相信——舊時的聯合國曾經一度有一百七十二個成員國。聯合行星卻只有七個成員，而且有時候這麽多已經很糟糕了。按照離太陽從近到遠排序，它們是水星、地球、月球、火星、木衛三、土衛六和海衛一。

這份名單十分簡略，而且包含很多含混之處。可以想見，這些問題會在將來得到澄清。批評者們總是不知疲倦地指出，聯合行星的大半成員其實根本不是行星，而是衛星。而太陽系裏的四個大家夥，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都沒有位列其中，這簡直是荒唐透頂……

可是這些巨大的氣態行星上一個人都沒有，而且很可能以後也不會有人居住。另一位重要的缺席者金星很可能同樣如此。就算是最狂熱的行星工程師也會同意，馴服金星可能得花上幾個世紀的時間，與此同時，水星人還一直對它虎視眈眈，而且肯定制訂了不少長遠計劃。

地球和月球各自占有一席也是一個爭論焦點。其他成員爭辯說，這樣一來，就把太多的權力集中到太陽系一隅裏。可是月球上的人口數量比除地球外的任何一個世界都要多——而且它還是聯合行星的會場所在。不僅如此，地球和月球之間幾乎在任何事情上都沒法達成一致，所以他們也不大可能結成一個危險的同盟。

火星托管了小行星，但是伊卡洛斯小行星群歸水星管控，還有少量小行星由於軌道近日點在土星之外，所以劃歸土衛六所有。總有一天，那些大型的小行星，諸如智神星、灶神星、婚神星和谷神星，其重要性將足以使其擁有自己的駐聯合行星大使，而到那時，聯合行星的成員數量將達到兩位數。

木衛三代表的不僅僅是木星（因此單憑這一點，其質量比太陽系其他行星質量之和還要大），還代表剩下的五十顆左右木星衛星——如果把木星從小行星帶臨時俘獲來的小行星也算進去的話。（律師們仍然在為此爭論不休）同樣，土衛六掌管土星、土星光環，還有其余三十多顆衛星。

海衛一的情況更加復雜。海王星巨大的衛星是太陽系裏有人定居的星球中最靠外邊的一顆，結果就是，海衛一的大使頂了一大堆帽子。他既代表天王星及其八個衛星（全都沒有被征服），也代表海王星以及另外三顆衛星，還代表冥王星和它唯一一顆衛星，以及孤獨的、沒有衛星的冥後星。如果冥後星之外還有行星，那它們也在海王星的職責範圍之內。而且仿佛還嫌不夠似的，人們還聽見這位常被稱作“外面的黑暗的大使”的人物抱怨說：“還有彗星呢？”大家都覺得這個問題可以留待以後再解決。

可是現在，從非常現實的角度來看，那個未來已經到來了。以某些定義來看，羅摩就是一顆彗星。它們是僅有的來自群星深處的訪客，有許多彗星曾沿著雙曲線軌道運行，比羅摩更加靠近太陽。任何打太空官司的律師都可以借此提起一項十分有賺頭的訴訟——而水星大使更是這一行的高手。

“有請水星大使發言。”

與會代表們按照距離太陽由近到遠，以逆時針方向安排座次，所以水星人坐在主席的最右邊。直到最後一分鐘，他都在與計算機交流。這會兒他摘下同步眼鏡——只有佩戴這副眼鏡的人才能看到顯示器上的信息。他拿起一沓筆記，輕快地站起身來。

“主席先生，各位尊敬的代表，我想先就我們目前所面對的情況做一點概述。”

這“一點概述”如果是從某些代表嘴裏說出來，那在場各位大概就會暗暗叫苦了。不過大家都知道，水星人一向都是有一說一。

“這艘被稱作‘羅摩’的巨型太空飛船，或者說是人造小行星，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被偵測到了，彼時它遠在木星軌道之外。最開始，人們都認為那是個天然星體，其軌道是一條雙曲線，沿著這條軌道，它將繞過太陽，繼續飛往群星。

“人們發現其真實面目後，太陽系勘探局的飛船‘奮進’號奉命與之相會。諾頓船長和他的船員們十分高效地完成了這項獨一無二的任務，我想我們都該為此向他們表示祝賀。

“起先，大家都以為羅摩裏面沒有生命——經歷了幾十萬年的冰封，其中的生命根本不可能復蘇。從嚴格的生物學角度來講，這樣說也許直到現在都沒錯。有關專家們一致認為，任何復雜生命形式的活體器官在假死狀態下頂多只能存活區區幾個世紀。即使是在絕對零度下，殘余的量子效應最終還是會抹去太多復蘇所必需的細胞信息。因此，雖然羅摩在考古學方面擁有無比重要的意義，但它並不存在大的宇宙政治難題。

“現在來看，這種看法顯然太天真了，盡管從一開始就有人指出，羅摩直直地飛向太陽，不可能僅僅是個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