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靈魂刻度

——寫給魏市寧的《時間陷阱》

雖然在很早之前,魏先生就邀請我來為他的這部作品作序。然而作為一個自詡在文海浮沉多年的不入流撰稿人,我對待這次邀約確實有些不夠誠意,因為我把這件事放在了所有工作的後面。坦白地說,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我恐懼讀魏先生的文章,從初識他時就是如此。我很不願意去咀嚼那些潛伏在他文章冷靜表面之下支離破碎的嘶喊與霧色蒼茫的靈魂廢墟。讀他的文章像是在聽後搖黑膠唱片,稍不經意便在夾雜的爆豆聲中陷入了他精心營造的詭術世界。從《世紀莊園百年史》這些早期作品再到如今的《時間陷阱》,每讀一篇,就像給自己做了一次羅夏墨跡測驗。他總會輕易折射出人們內心大多不願意去正視的真實困頓。而在他那些西式敘述風格之中,總有一些對話和看似漫不經心的句子,生成牢牢依附在讀者思維脈絡上的細小蠕蟲,開始瘙癢難耐,而後抓心撓肺。非得給自己來一杯威士忌之類的烈酒,才能在頭昏腦漲的麻木中,找回一些虛假的鎮定與安寧。

是的,他總是善於制造那些盤踞於內心經久不散的局促與慌張,並且假裝漠視這一切。記得我年少時讀王小波,每篇讀到結尾總有一種想把書給撕個稀巴爛的憂郁。那種戛然而止的失重感如同開放式結尾的電影,會讓人耗費許多美妙的夜晚去糾結那個失蹤句號的去向。可王小波又偏偏不愛植入大道理,他只是敘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故事,留給讀者一副愛咋咋地的高傲面孔。所以我丟了王小波的書,並發誓這輩子不去碰它。但後來我又碰到了魏先生。一直以來,我對於當年那次網站管理投票得出為魏先生開設作家專欄的結果都耿耿於懷,因為每一次去嘗試點評他的作品,總感覺自己像是面對著失控的魔鏡。

“魔鏡魔鏡,告訴我,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麽樣子的?”

魔鏡說:“你猜。”

“魔鏡魔鏡,告訴我,最真實的我是什麽樣子的?”

魔鏡挑挑眉頭:“哦?”

“魔鏡魔鏡,告訴我,什麽是孤獨?”

魔鏡說:……

老實說,我根本無法容忍這種諱莫如深。魏先生深知一切因果,但總愛讓人自己去參悟。它就像是羅夏的日記,用荒誕乖張的態度記錄了大到整個世界、小到一個人呼吸吐納之間的頑固與偏執,但卻刻意掩蓋了守望者應有的態度。他用冰冷的文字展現一部平靜的作品,再將自我熾熱的靈魂分解,並融進字與字、段落與段落之間的狹小空間,那裏隱藏著一個抽象派的多維世界。非得你凝神屏氣,一遍遍咀嚼,一寸寸接近,方才能觸碰到蟄伏在最深處的孤獨的淚水、困惑的悲憤、偏執的自由。

當許多人還處於自我意識感知的時候,魏先生已經看到了世界與自我的真實面目,他並未擅自選擇立場、合作或對抗。他只是將這一切深埋起來,畫上刻度,注釋標簽,然後耐心等待著我們每一個人,用反思與辯駁來將它重新發酵。

——中國寫手論壇站長·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