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6頁)

“他想提醒我去問埃拉。”

“告訴她,她丈夫不幸去世,英年早逝。”

“我可以跟你借點錢嗎?吃早餐。”

“哈蒙德警告過我,說你會來借錢。他說給過你錢了,足夠客房費和飲料費,還有……”

“阿爾之所以如此認為,是因為他覺得我會租一間經濟的客房。他沒料到小客房都被訂光了。月底的時候,你算在朗西特公司的業務賬單上。阿爾應該跟你說起過,現在由我出任公司的代理主管。現在跟你打交道的人,思維積極,精明能幹,全憑腳踏實地走到現在。你可能心裏有數,我公司有意簽約哪家亡靈館,可以隨時更改,說不定會在紐約就近找一家簽約。”

赫伯特有點不耐煩。他伸手去摸花呢寬外袍,拿出仿鱷魚皮錢包,開始掏錢。

“這世界蠻不講理,”喬說著接過遞來的鈔票,“各行其是,人吃人。”

“哈蒙德還讓我轉告你,紐約派來的飛船將在兩小時後抵達蘇黎世。兩小時左右。”

“好的。”喬說道。

“為了讓你有足夠多時間跟埃拉交談,哈蒙德會派飛船到亡靈館接你。既然如此,他建議我把你帶回亡靈館。直升機就停在屋頂機場。”

“阿爾·哈蒙德是這樣說的嗎?讓我跟你回亡靈館?”

“是的。”赫伯特點頭。

“一個駝背高個黑人,三十歲左右,鑲金文牙,左門牙紅心,中門牙梅花,右門牙方塊?”

“那人是昨天跟我們從蘇黎世機場一起過來的。跟你等在亡靈館的那個。”

“上著獾皮露胸襯衫,下穿綠色毛氈短褲,腳蹬仿皮帆布鞋,配一雙灰色高爾夫襪?”喬問道。

“我看不見打扮。可視電話的屏幕只取臉部。”

“他有沒有暗號證明身份?”

“我沒聽懂,奇普先生。電話那頭的說話男子身在紐約,不就是昨天陪你的那個?”赫伯特氣惱地說。

“我可不想冒險跟你走,”喬說,“登上你的直升機。說不定是霍利斯派你來的。正是他謀害了朗西特先生。”

“你通知行會組織了嗎?”赫伯特問。他的雙眼好似玻璃扣。

“我會的。我們會在規定期限內上報。我們得提防霍利斯殺人滅口。他原打算在月球上將我們一網打盡。”

“你需要保護。”赫伯特說,“我建議你立刻致電蘇黎世警察局。他們會派專人保護你,直到你登上班機。你一到紐約——”

“我說了,電話壞了。只能聽到朗西特說話。難怪別人打不進。”

“真的?太古怪了。”赫伯特緩步走進房間,“我能聽嗎?”他疑惑地拿起電話聽筒。

“一塊錢。”喬說。

赫伯特伸手去摸花呢外袍,掏出一把硬幣。當他遞過來三枚硬幣時,他頭上戴的螺旋槳無檐小便帽鬧心地嗡嗡作響。

“只收你在這裏喝杯咖啡的錢。至少一塊錢。”他想起來自己沒吃早餐,還得餓著肚子去見埃拉。好在他可以吃片安非他明。酒店好心,或許可以免費提供。

赫伯特耳貼聽筒。“什麽都聽不見。連撥號聲都沒有。現在只能聽到靜電聲。好像是從大老遠傳來的。聲音很弱。”他把聽筒遞給喬。

喬也只能聽見靜電聲,好似從幾千英裏外傳來。太怪了,這跟朗西特的說話聲一樣令人費解——如果我聽到的真是他本人。“我會把錢還給你的。”他說著掛斷電話。

“不用了。”赫伯特說。

“但你沒聽到他說話。”

“我們回亡靈館吧,聽從哈蒙德的指示。”

“阿爾·哈蒙德是我的手下。公司由我說了算。跟埃拉談話前,我想先回一趟紐約。我看當務之急是向行會組織呈交一份正式報告。你跟阿爾交談時,他是否說起過所有反超能師都跟他一道離開蘇黎世了?”

“都離開了,除了晚上在酒店陪你的女孩。”赫伯特疑惑地環顧四周,很想知道她在哪兒。他的疑惑中還流露出關心。“她沒來嗎?”

“你說哪個?”喬問道。他本來就沮喪的心情跌到冰點。

“哈蒙德沒說。他以為你知道。當時那種情況下,要是他還告訴我女孩的名字,未免唐突。她沒有——”

“沒人來過。”誰會來呢?帕特?溫迪?他下意識地來回走動,借以消除恐懼。我向上帝祈禱來的是帕特,他心想。

“在壁櫥裏。”赫伯特說。

“什麽?”喬停下腳步。

“你打開壁櫥看看,上档次的套房都有超大的壁櫥。”

喬伸手去摸櫥門飾鈕。剛一碰到,櫥門便彈了開來。

壁櫥底部橫臥著一團東西,脫水之後蜷縮成一團,幹癟之形宛如木乃伊。一塊像是腐爛碎布的東西遮蓋了大部分,好似存放多年之後,內裏的肌骨分解消弭,只剩下破布爛片。喬彎下腰,將屍體翻過來。只剩下幾磅分量。觸碰之下,肢體展開,張成瘦削的骨架,發出紙片般的沙沙脆響。黑色發絲似乎超長,雜亂交錯的發團將臉遮掩。他蹲在地上,既不願挪動,也不想認出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