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雁夜

馬裏斯比利立刻轉過頭，對深夜還在招待客人的理查德露出歉意的表情。

“不好意思，門外有人找我，暫時失陪一下了。”

話音落下，原本還安坐在沙發上的人立刻呼啦啦地站起來，轉瞬之間走得一幹二凈。

“誒，等……”

理查德伸出手，攔在中田正義面前，阻攔了他未盡之語。

“理查德？”黑發青年大惑不解地轉頭，卻也體貼地小聲提問，“為什麽要攔著我？那些人怎麽突然之間就走了？”

珠寶商人盯著一行人的背影，緩緩地搖了搖頭。

“正義，還記得你入職那天，我告訴了你什麽嗎？不可以對客人表達出任何形式的偏見，這是在我這裏工作的基本準則。這並不僅僅是對你的強制要求，也是在保護你。”

“我有點不明白，這和那幾位客人有什麽關系？”

也許是讀懂了珠寶商人臉上的凝重表情，中田正義也嚴肅起來。

“作為珠寶商人，我們的顧客除了最多的工薪階層，更多的是極具權勢的人物。這時候，作為商人的我們反而會成為弱勢的一方，稍有不注意，會招來殺身之禍也說不定。”理查德擔憂地看向中田正義，“那幾位客人是相當不好惹的存在，但是眼下還不到告訴你真相的時候，保持平常心吧，正義。”

呼的一聲，珠寶商人揚起刺繡桌布，蓋住了滿是傷痕的實木桌面。

……

珠寶店外，昏暗小巷。

基爾什塔利亞知趣地帶著藤丸立香和貓咪遠離了戰場，僅剩下馬裏斯比利主從隔著街道和白發男人對峙。蟲群嗡嗡振翅，在路燈照不到的角落裏，佝僂的白發男人愈發顯得陰森可怖。

“凜……你們把凜帶到哪裏去了！”

間桐雁夜癲狂地發問，隨著臉部肌肉的動作，隱藏在皮膚之下的蟲子嘰咕嘰咕地爬過浮腫臉頰。借由天生敏銳的視線，所羅門看到，在遮得嚴嚴實實的兜帽下方，已經有一只眼睛失去了光彩。

“你就是berserker的禦主麽？久聞大名了，冬木本地禦三家的間桐氏，我是時鐘塔天體科的君主，馬裏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亞。”

“喂，告訴我，凜在哪裏！”

間桐雁夜愈發暴躁，幹涸眼眶裏布滿血絲。回路蠕動著輸出魔力的異樣，蟲子啃咬身體的痛苦，再加上無法拯救遠坂櫻的痛苦，幾乎整個摧毀了男人原本的好脾氣。

因為自己的無能，導致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葵別嫁他人，又眼睜睜看著遠坂時臣那個人渣把小櫻送到間桐家折磨。葵她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要是因為他的疏忽，讓凜也……

“不，我不會讓凜遇到這種事的，絕對不會。”

馬裏斯比利有些無言地看著間桐雁夜藏在陰影裏自說自話，精神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崩塌。

散漫飛行的蟲群陡然聚集起來，對著所羅門和馬裏斯比利擺出了攻擊陣勢。間桐雁夜擡起手，糾結如漩渦的三條令咒泛起紅光。

……

“你的確是個很難溝通的家夥呢。”

馬裏斯比利苦惱地搖了搖頭，對於這種心智有明顯缺陷的家夥，和平解決的幾率相當之高。但是，間桐雁夜的態度又讓他心生不悅。

“動用武力威脅可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你說對嗎，間桐雁夜？渾身上下都是蟲子的痕跡，原本就在退化的魔術回路遭到粗暴開發，能使用的時間已經大打折扣，更不要說因為蟲子啃食身體而缺少的大量生命力……你到底有什麽底氣，來面對我？”

“是因為berserker，還是為了你心中那可笑的執念？”

地上戴著兜帽的影子微微顫抖起來。

“閉嘴閉嘴閉嘴！都是你們這些魔術師的錯！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魔術師，一個個表面上裝模作樣，背地裏卻一個比一個沒人性，櫻才那麽小……那麽小……”

痛嗎？

是的，看著那個自己深愛的女人投向另一人的懷抱，他痛徹心扉。

悔嗎？

是的，看著那個孤苦無依的幼女被老蟲子扔進蟲倉，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後悔得恨不得殺死自己。

無數種悲苦的情緒積累在胸中，早已與肉·體的疼痛混合在一起，醞釀成了足以把間桐雁夜這個男人徹底毀掉的毒。

他激動地瞪著馬裏斯比利，恍然間，那個留著白色發辮的男人形象消解，重組成了另一個形象。

“她才那麽小，你就忍心讓她離開家裏，把她送給間桐家！你知不知道……呵……知不知道間桐家到底是個什麽地方？是你親手把小櫻推進了地獄！現在凜又闖進這時候的冬木，你是想讓你的女兒們都死光嗎，時臣！！！”

那鮮明熾烈的感情，如同燃燒的火柴一樣，只明亮一瞬，之後便是粉身碎骨。間桐雁夜這個男人，曾經默默無名地遠遠逃開，而現在，又為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承諾回歸，就連生命也像風中之燭一樣飄搖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