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派報告 三

家裏冷清而蕭條。安德頓立馬開始計劃旅程。他一邊收拾,一邊在頭腦裏醞釀許多瘋狂的想法。

難道他真的錯怪威特沃了?但是他仍然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嫌疑。不管怎樣,這場針對他的陰謀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從大局來看,威特沃搞不好只是一枚不起眼的棋子,操控整盤棋局的人還遠遠地躲在層層幕後。

真不該給麗莎看那張卡片。她肯定會把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訴威特沃。看來他離不開地球,想逃到拓荒星球去的目標是難以實現了。

他正專心思考著,突然聽到身後咯吱一響。他立馬轉過身去,背對著床,手裏還捏著一件老化變色的厚夾克。迎面而來的是一把灰藍色的手槍,槍口直指向他。

“你動作很快嘛。”他死死地盯著來者,一個體格魁梧的男子。他身穿一件棕色外套,雙唇緊閉,手上戴著手套,緊緊握著手槍。“看來她真是沒半點猶豫啊!”

那人卻面無表情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跟我走。”

安德頓震驚地放下手中的厚夾克,問道:“你不是局裏的人?也不是警察?”

萬分驚訝的他用力掙紮,還是被推推搡搡地帶到了房子外面的一輛豪華轎車旁。三個全副武裝的壯漢立即圍到他身後。車門砰的一關,車子就直沖上高速,遠遠地離開城市。車裏的人個個不動聲色,陰郁的臉隨著車子的呼嘯而顛搖。車外昏暗的曠野茫茫無邊,一閃而過。

安德頓仍在枉費心機地琢磨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時,車子突然一扭,轉上一條帶有車轍的支路,開進了一個地下車庫。他聽見有人喊了句指令。車庫門隨即被重重地鎖上,頭頂的燈一閃一閃地亮了起來。司機關掉引擎。

“你們會後悔的!”安德頓被拖出車門時嘶啞地吼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穿棕色大衣的男子答道。

安德頓被槍指著,從陰冷潮濕的安靜車庫來到了鋪著厚厚地毯的二樓走廊。看來他是被帶到了某個豪華私人住所,坐落在被戰爭嚙噬過的郊野。走廊盡頭是一間裝修得很有品位的書房,裏頭全是書。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人坐在書房中央,臉龐在周圍的燈光下半現半隱。

安德頓走近那個男人,只見他不安地戴上一副無框眼鏡,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然後啪地關上鏡盒。他看上去有些歲數了,起碼超過七十,手裏握著一根細長的銀拄棍。他的身材纖長而結實,表情固執而刻板。那頭稀疏的棕發顯然經過精心梳理,棱角分明、消瘦慘白的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強烈的警惕。

“這就是安德頓?”他暴躁地問道,扭頭看著穿棕色大衣的男子,“你們從哪裏把他弄來的?”

“從他家。”男子回答說,“正如我們所料,他正在收拾行李。”

坐在桌子後面的老人明顯哆嗦了一下。“收拾行李。”他摘下眼鏡,顫巍巍地放回盒子裏。“看著我,”他直白地對安德頓說道,“你怎麽回事?失去理智神經錯亂了嗎?你怎麽能殺一個你見都沒見過的人呢?”

安德頓這才恍然大悟,他面前這位老人正是利奧波德·卡普蘭!

“首先,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安德頓迅速回擊,“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我可是局長!我能讓你坐二十年的牢。”

他正要接著說,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你是怎麽發現的?”他問道,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藏著卡片的口袋裏,“該不是——”

“我不是通過你們局裏知道的。”卡普蘭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從沒聽過我的名字,這不奇怪。我利奧波德·卡普蘭,正是聯邦西署同盟軍的將軍。”他抱怨地說道,“不過,中英大戰結束之後,同盟軍被取締,我也就退休了。”

這說得通。安德頓本來就懷疑軍隊為了自保,可能當即就會處理備份卡片。他稍稍舒了口氣。“怎樣?你把我帶到這兒來,下一步想幹什麽?”

“很顯然,”卡普蘭說,“我是不會把你怎麽樣的。要不然,你那些可笑的卡片上早就寫上我的名字了。我是對你感到好奇。我還是不敢相信你會去殺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名堂。實話告訴你,我也想不明白個中緣由。如果說這是什麽警察策略的話——”他聳聳肩,“要是那樣的話,你就不會讓我拿到備份卡片。”

“除非,”他的一個手下插嘴,“這是一個計劃好的陰謀。”

卡普蘭擡起他炯炯有神、鷹一般的眼睛,細細地打量安德頓。“你有什麽要說的?”

“他說得沒錯。”安德頓已經迅速意識到,說謊並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所以他坦白了自己的心聲。“顯然是局裏有人造出這張卡片,給我下了套。這樣我就等於自動被免職了。我的助手會立馬上任,還可以對世人宣布,他再次利用測罪系統完美地阻止了一場謀殺。但事實上,根本就不會有什麽謀殺,而且我也沒有任何殺人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