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4/7頁)

喬彎下腰,抓住朱莉安娜的手臂,把她拉起來坐好。他扶著她,不讓她倒下去。“怎麽回事?你看上去好像生病了。”他瞪著她的臉龐,打量著她的五官。

“我快死了。”朱莉安娜說。

“你只是一時焦慮。你不是一直都很焦慮嗎?我可以到賓館的藥店給你買瓶鎮靜藥。苯巴比妥怎麽樣?我們今天早上十點吃的早飯,到現在什麽都沒有吃。過一會兒你會好的。我們到阿本德森家的時候,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站在我邊上就行了。話我來說,你只要在旁邊笑一笑,假裝很有興趣就可以了。拖住他,跟他攀談,不要讓他走開。只要他看到你,我敢肯定他會讓我們進去的,特別是看到你穿那件意大利低胸禮服。我要是他,也會讓你進去的。”

“讓我到盥洗室去一下。”朱莉安娜說,“我要吐——請讓我過去。”她用力掙脫他的雙手。“我要吐了——讓我去。”

喬松開手。朱莉安娜穿過房間,走進盥洗室,關上門。

我會成功的,她想。她打開電燈,燈光照得她睜不開眼。她眯起眼睛。我會找到的。在一個藥櫃裏,有一盒免費剃須刀,還有肥皂和牙膏。她打開還沒有啟封的刀片盒子,是單刃的,很好。她撕掉包裝紙,藍黑色的刀片嶄新而光滑。

淋浴的水嘩嘩響了起來。朱莉安娜站了進去——天哪,她的衣服還沒脫。糟了,衣服都沾到了身上,水從頭發上往下滴。她嚇壞了,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往外走。水從長筒襪裏流了出來……她放聲大哭。

喬走進去,看到朱莉安娜站在抽水馬桶旁邊。她已經脫掉了狼狽不堪的濕衣服,光著身子站在那兒。她用一只手臂撐著身體,倚在那兒歇息。“上帝,”意識到喬過來的時候,朱莉安娜對他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的羊毛套裝全毀了。”她指了指衣服。喬轉身看了看那堆濕漉漉的衣服。

喬顯得很平靜——但是臉色陰沉。他說:“好了,反正你也不穿那件衣服。”他用賓館提供的軟綿綿的白毛巾幫她擦幹,然後把她從盥洗室領出來,重新回到鋪著溫軟地毯的房間。“把內衣穿上——找點衣服穿上。我讓發型師過來。你現在這個樣子,發型師只能上來給你做頭發了。”他又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你給我買了什麽藥?”喬打完電話時,朱莉安娜問。

“我忘了。我這就打電話給藥店。不,等一等。我這兒有點藥。是他媽寧眠泰爾什麽的。”他匆匆走到行李箱前,開始亂翻一氣。

當他把兩顆黃色的膠囊遞給朱莉安娜時,她問道:“這藥會毀了我嗎?”她哆哆嗦嗦地接過藥。

“什麽?”他的臉抽搐著說。

讓我的下半身腐爛,朱莉安娜想,腹股溝幹硬。“我的意思是——”她戰戰兢兢地說道,“讓我的注意力渙散?”

“不會——這是歐洲化學公司生產的,在德國的時候他們給我的。我睡不著覺的時候,會吃這東西。我給你弄杯水來。”他走開了。

刀片,朱莉安娜想到。我把它吞下去了,正在割我的腸子。真是懲罰啊。嫁給了猶太人,又和德國國家安全局的殺手同居。她又感到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滾燙的眼淚。我造了太多孽。一切都毀了。“我們走吧,”說著她站起身來,“去發型師那兒。”

“你還沒穿衣服!”他讓她坐下來,想幫她穿上內衣,但沒有成功。“我得把你的發型弄一下。”他用絕望的聲音說道,“那個女人怎麽還沒來?”

朱莉安娜緩慢而痛苦地說道:“毛發創造了毛熊,熊光著身子清理汙漬。剝皮,但是沒有皮可以掛在鉤子上。鉤子,上帝的鉤子。毛發,聽見,女人。”藥片在吞噬我。可能是松脂酸。它們混合在一起,是致命的危險。腐蝕性溶劑不停地把我吞噬。

喬低頭盯著她,臉色煞白。他想看透我的心思,朱莉安娜想。想用他的器械讀我的心思,盡管我找不到那個器械。

“那些藥——”她說,“讓人迷惑,讓人糊塗。”

他說:“你還沒吃呢。”喬指著她攥緊的拳頭。她發現藥還在那兒。“你的精神病發作了。”喬說道。他變得沉重,動作緩慢,像一團呆滯的東西。“你病得厲害。我們走不了了。”

“不用醫生,”她說,“我沒事。”她想笑一笑。她注視著他的眼睛,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笑出來。他知道我的思維一團混亂。

“我不能帶你去阿本德森家,”他說,“反正現在不能。或許明天你會好起來。看明天能不能去。明天一定得去了。”

“我可以再去一下盥洗室嗎?”

喬點了點頭。他在想問題,幾乎沒聽到她在說什麽。朱莉安娜又回到盥洗室,關上門。她又從藥櫃裏拿了一個刀片,放在右手心裏,再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