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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能。”她說。

“我們倆都去買些好衣服。”他說,“盡情享受,或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享受。這樣才能讓你振作起來。”

“我們去哪兒弄錢呢?”

喬說:“我有。在我的手提箱裏。”他關上盥洗室的門,嘩啦啦的水聲淹沒了他的說話聲。

朱莉安娜打開梳妝台,拿出一個癟癟的臟兮兮的手提箱。果然,在箱子的一個角落,她找到一個信封,裏面有一些德國銀行的鈔票,是通用的大面值鈔票。那麽我們就可以去了,她想。或許他只是騙騙我。我真想鉆進他的身體裏,看看他究竟是怎麽想的,她一邊數著錢一邊這樣想……

在信封下面,朱莉安娜發現一支長圓型的筆,至少看上去像支筆,上面有一個類似筆夾的東西。但是重量不輕。她小心翼翼地把筆拿出來,旋開筆帽。對,上面有一個金筆尖。但是……

“這是什麽?”喬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問道。

喬從朱莉安娜手中拿過筆,把它放回行李箱裏。她注意到他放筆的時候是那麽小心謹慎……她百思不得其解。

“又難過了?”喬說。他看上去輕松愉快,比朱莉安娜見到他以來的任何時候都開心。他大叫一聲,興奮地抱住了她的腰,把她舉起來搖來搖去,蕩前蕩後。他低下頭,凝視著她的臉。她的臉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溫熱的。他用力抱緊她,直到她發出輕微的抗議聲。

“沒有。”她說,“我只是——轉變起來很慢。”依然對你有點恐懼,她想。恐懼到不敢提恐懼,不敢對你說恐懼。

“到窗外去。”他抱著她大步穿過房間,“我們這就出發。”

“別,別——”朱莉安娜說道。

“跟你開玩笑呢。聽著——我們要進行一次長途行軍,就像那次羅馬的長途行軍。你一定還記得。墨索裏尼帶領著他們,我的叔叔卡洛也在行軍隊列中。我們的路途要短一些,意義也沒有那麽重要,也不會被載入史冊。對嗎?”他低下頭,親吻她的嘴,吻得那麽猛,他們的牙齒都碰在了一起。“我們倆穿上新衣服,會是多麽瀟灑。你可以給我說說言談舉止怎樣才得體,教我一些禮儀規範,行不行?”

“你的言談很好,”朱莉安娜說,“甚至比我好。”

“不好。”他突然變得不高興,“我說得不好。有很重的意大利口音。你最初在咖啡店裏見到我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嗎?”

“沒有注意到。”她說。在她看來這並不重要。

“只有女人才知道社會規範。”喬說著把她抱回來,往床上一放,讓她在床上高高彈起,“沒有女人的話,我們只會談賽車賽馬,講黃色笑話。這樣就沒有文明可言。”

你的情緒讓人琢磨不透,朱莉安娜想。焦躁不安,悶悶不樂,直到決定繼續前進了,又興奮不已。你真的需要我嗎?你完全可以拋棄我,離開這兒。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她想,假如我要繼續前進了,也會把你拋棄的。

“那麽多錢是你的工資嗎?”喬穿衣服的時候,朱莉安娜問道,“是你存的錢嗎?”這麽多。當然,東部地區有的是錢。“我從沒見過卡車司機能掙這麽多錢——”

“你說我是卡車司機?”喬打斷她的話,”告訴你吧,我坐在那輛卡車上並不是為了開車,而是為了防止有人劫持。因此,我假裝自己是卡車司機,在駕駛室裏打呼嚕。”他猛然在房間角落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往後一躺,假裝睡覺的樣子,嘴巴張開,身體放松。“看到沒有?”

剛開始她沒看到,後來發現他手裏拿著一把刀,和廚房裏用來削馬鈴薯的刀一樣鋒利。天哪,她想。刀子是從哪裏來的?從袖子裏,還是空中?

“這就是大眾汽車公司雇用我的原因。我有服役的經歷。二戰中,我們負責防守哈塞爾登和他的突擊隊員。哈塞爾登是他們的頭兒。”喬的黑眼睛一閃一閃,斜著眼向她笑了笑。“你猜是誰最後抓住那個哈塞爾登上校的。開羅戰役打完後,我們在尼羅河上抓住了他們——他和他手下四個沙漠長途突擊小分隊。一天晚上,他們想偷襲我們,為了汽油。我在哨所值班。哈塞爾登偷偷摸進來,臉上、身上,甚至手上都塗得漆黑。他們那時沒有無線電,只有手榴彈和沖鋒槍,這些武器都太響。他想割斷我的咽喉,但我抓住了他。”喬大笑,從椅子上向朱莉安娜撲過來。“我們收拾行李。你向體育館的人請幾天假,給他們打個電話。”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講的故事。或許他壓根就沒去過北非,甚至沒有隨軸心國參加過二戰,沒有打過仗。路上會有什麽樣的劫持者?她疑惑不解。據她所知,從東海岸過來途經峽谷市的卡車,從來沒有全副武裝的退役軍人押車。他甚至可能沒有在美國生活過。從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編造的。他設計了一套把戲,讓自己顯得浪漫多情,吸引她的注意,讓她落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