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6頁)

莫莉是乘貨梯下來的。她穿了一條緊身的紅色連衣裙,深V的低胸領口,搭配了一串珍珠項鏈。她很快地在馬爾克臉上輕啄了一下,挽起他的手臂,把他拉進電梯裏,然後合上兩扇厚厚的木門。她按下了頂層的按鈕,轉身面向馬爾克,故做端莊地把兩手背在後面,在電梯緩緩上升時擺出一副舞台造型。結果電梯突然一停,莫莉沒能站穩,輕輕一晃。馬爾克無奈嘆氣,她卻咯咯地笑了。

舍菲爾的公寓非常寬敞,占據了頂樓的整層樓面。四壁的墻面都被書架占滿了,但每個書架都塞得滿滿的。

馬爾克開玩笑地說:“我從這裏看出了一個家庭的主旋律。”

莫莉的父親從閱讀椅上站了起來。“你好啊,馬爾克。”

他們握了握手。“您好,先生,又見面了。感謝您邀請我到家裏來作客。”

“這是我們的榮幸。我並不知道你就是那個馬爾克•格雷高裏奧。我其實讀過一本你寫的書,它還在這兒呢。”他朝著椅子旁邊,堆疊在地上的一摞書看去。他的椅子是把老式的扶手椅,上面蓋著一塊深棕色的小山羊皮,還有一個跟椅子不搭調的擱腳凳。“哦,在這裏呢。”他熟練地從那摞書裏抽出那一本,抽出那本書時,它上面和下面的書都幾乎沒受到影響。那是馬爾克最新出版的書,書名為《人工智能:是什麽耽擱了這麽久?》翻開書頁,看出教授是個喜歡加旁注的讀者。“我覺得這本書非常有意思,你從我加的旁注就可以看得出來。你現在依然認為人工智能是癡心妄想嗎?”

馬爾克猶豫了。他是不能透露近期的研究進展的,也不能提及亞當。像舍菲爾教授這樣知識淵博的人,他更是不能透露一星半點。必須得等到適合的時機才能公開這個消息。“我覺得我對這個問題的立場並不堅定。”

“可以理解。你不想變成另一個歷史笑話:有人恰恰在萊特兄弟的雛鷹號飛機發明以前說飛機是不可能實現的!”

馬爾克答道:“或者就像IBM主席在四十年代曾宣稱的‘我預見全世界只能賣出五台電腦。’”

教授呵呵笑了。

舍菲爾夫人一邊走進來一邊責備道:“威廉,我沒看到馬爾克手裏有酒杯啊。這樣待客太失禮了!”

“你好,夫人”馬爾克說道。

“就叫我克拉麗莎吧。”她說。“我可不喜歡被人叫稱為‘夫人’。那是稱呼老太太的。”她俯過身來,讓馬爾克在她的臉頰上獻上一吻。

“謝謝您邀請我過來吃晚飯。我想您肯定很珍惜和莫莉團聚的寶貴時間。”

舍菲爾女士發出清脆的笑聲。“哦,不過邀請你過來是唯一保證能讓她和我們一起吃飯的辦法了。”

莫莉從廚房裏走出來。“媽媽,我到紐約以後,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和你們一起吃飯的呀。”

“昨天就沒有。”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到紐約的第一天晚上也沒有回來吃飯。”

“好吧,但是六天裏有四天是陪你們的也不錯了啊。”

馬爾克猜想,她媽媽總是這樣不斷的吹毛求疵,肯定讓莫莉不勝其煩。但莫莉的音樂生涯給了她一個避免這些問題的最好借口。如果女兒在一個很難出成績的領域取得了成功,哪兒還會有母親埋怨女兒長時間不在身邊呢?尤其是教育出這樣的女兒也給作母親的帶來了莫大的榮耀。

在妻子的督促下,舍菲爾教授在一個小酒櫃前面彎下腰。“你喜歡喝什麽?”

馬爾克說:“您選什麽我應該都行,我肯定。”

教授抽出一瓶白葡萄酒。“我很喜歡這種白詩南,它有著淡淡的柑橘香。不過,他們說它不知不覺就下肚了。”他把酒遞給馬爾克,請他定奪。

馬爾克查看了一下標簽:是紐約北部的一個葡萄酒莊。他把酒瓶遞回給教授。“我沒聽過這個牌子。但我並不是這方面的行家。”

“我以為所有加利福尼亞人都是葡萄酒的行家。”舍菲爾拔出酒瓶木塞,倒了四杯,並遞了一杯給馬爾克。

克拉麗莎端上來蛤蜊醬和餅幹。

馬爾克發現自己餓極了,但還是在吃完了兩塊裹滿醬汁的樂之餅幹以後,克制住了再拿第三塊的沖動。在他的那杯葡萄酒快喝了一半的時候,舍菲爾教授隨意評論了幾句馬爾克在書中提到的人工智能研究進展所遇到的障礙。接著他問道:“你熟悉聖菲研究所正在進行的研究嗎?具體說來,就是斯圖亞特•考夫曼的論文?”

馬爾克點頭道:“非常復雜的理論。我聽過他的一場講座,之後又與他見了面。我讀過他的兩、三本書。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那本《以宇宙為家》。”馬爾克記得,書的主題是,通過一種稱為“自我組織原則”的作用,大部分進化的機制都能得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