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和那個誰,她叫什麽來著,最近怎麽樣?”

“誰。”

“誰?”文斯坐在旁邊的高腳凳上,同情地看了馬爾克一眼。

馬爾克用指尖戳著單車琥珀牌啤酒的標簽。背景音樂轟隆不絕,快樂的情侶們為了壓過周圍的嘈雜聲而大呼小叫。他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表弟。

文斯繼續盯著馬爾克,好一會,他似乎發現了他要找的蛛絲馬跡。“你愛上她了。”馬爾克一語未發。

“她愛你嗎?”

馬爾克仍然沉默不語。

吧台的後面,肌肉發達的年輕調酒師鏟了勺冰塊放進金屬的小罐裏,倒入幾種液體,蓋上蓋子,開始搖晃罐子,又以幹凈利索的動作通過罐頂的過濾器把酒倒出來,再把磨砂的雞尾酒杯在女侍者的托盤裏擺好,侍者端起托盤給客人送了過去。

文斯看著馬爾克的眼神充滿同情。“世界上只有單相思的人心裏那種甜蜜的痛,能提醒你‘你還活著’以及‘你還是個人’。”

文斯不經意的準確措辭給了馬爾克當頭一棒。他恢復了說話的能力:“說是單相思可能也還為時過早。”

“為時過早。”文斯胖墩墩的臉變得容光煥發。“換言之,你是說她還沒有做出決定或表明立場呢。”

“差不多是這樣。”

“等等,等等,等等。”文斯舉起一只手。另一只手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她什麽時候回來?”

“六周零五天之後。”

“我能想象你給寫她的郵件內容。火辣勁爆吧!”

“我們不寫郵件。”

“你哄我的吧?”

“不寫郵件,也不通電話。說來話長,我都沒法說。”

“你們兩個吵架了。”文斯的表情既真誠又憂傷。

馬爾克搖了搖頭,然後才想起來對他笑笑。“沒有吵架。”還不算是真的吵架。

“沒有?”

“沒有。我們互通書信。”

“書信,寫在紙上的啊。——兄弟,這多奇怪啊,嘿,我能告訴克勞迪婭嗎?”

“說唄,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兒。”馬爾克知道他堵不住文斯的嘴。“你們相處得怎麽樣?”

“我們?我們實際上都老夫老妻了。”

“所以你們的性關系結束了?那多可惜!”

“開玩笑!也許等莫莉回來,打定主意和你在一起了,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來個四人約會。你知道的:吃吃喝喝、看電影、在沙灘上燒烤、看比基尼美女。”

“我也想啊。但只要你自己保證不穿比基尼就行。”馬爾克努力回憶文斯上次穿比基尼是什麽時候。大學的時候。那時候多有意思啊。“拜托,也別穿丁字褲。”

一位一臉倦容的女侍者走過來,看上去有四十來歲,披著一頭漂染的金發。她告訴他們,桌子已經備好了。他們跟在她後面,穿過擁擠的人群。

馬爾克的表弟溜進他對面的火車座裏。“我問你個問題,老夥計。她知道你的感覺嗎?”

“我非常確定她知道。”

文斯胖乎乎的臉上警惕起來。“但你並沒有跟她說L開頭的這個詞呀。”

“是的,當然沒有。”

“因為一旦你用了L開頭的那個詞,你就沒戲了,你懂的。”

“噢,不管怎麽說我現在基本上也沒戲了。”馬爾克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

文斯打量著表弟憂郁的表情。“你千萬別被那些東西給征服,現在,她成了你的軟肋。”文斯從啤酒瓶裏啜了一口,然後重重地把酒瓶墩到木頭桌子光滑的桌面上。“我不敢相信你會陷入這樣的尷尬境地。你不清楚追女孩法則嗎?”

馬爾克的目光落在菜單上,對於文斯的窮追不舍越來越不耐煩。“我當然知道這些法則。以前不就是我教你的嗎?”

“哦,對呀,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讓機會溜走了。”

“換言之,你搞砸了。”文斯為這種絕望的境地大搖其頭,憐憫地看著他。“接下來你會怎麽樣?”

馬爾克避開了文斯憐憫的目光,轉頭盯著快喝光的酒瓶。“不知道,老兄。不知道。”

文斯端詳著他。“你看上去其實沒有太擔心。不太像是一個進退兩難的人。”

“是的,我也這麽覺得。”馬爾克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發現自己習慣性被憂郁籠罩的情緒不知怎的變輕松了。希望的光芒照進心頭。“再來一瓶?”

“當然。”

馬爾克招呼女侍者過來,伸出兩根手指作了個手勢。他還需要一個漢堡,順帶加上鹽焗薯條。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菜單。

“那麽是書信往來嘍,是愉快的書信往來嗎?”

馬爾克聳了聳肩。“我覺得是。至少比較特別。”

莫莉啟程兩天後,他收到了她的第一封信,。

他回憶起自己拆開信封時,手有多麽冰冷。他之前一直擔心莫莉的信會是輕松、愉快和瑣碎的。實際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