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5/5頁)

領事咒罵著,繼續向前飛行。

這是個美麗的清晨,日出照亮了低雲,在地平線邊緣斜射而來的光芒中,每一棵灌木和參天大樹都搖曳著身姿,這讓領事感覺似乎好幾個月沒見過真正的植物了。堰木和兩分橡樹在遙遠的絕壁上宏偉挺拔,而漫灘上,華麗的光芒照耀著一百萬棵潛望豆嫩綠的幼芽,它們正從土著的稻田中勃勃生長。雌木根和火蕨縱貫兩岸,每一根枝條和蜷曲的幼芽都在日出的清輝中毫發畢現。

烏雲吞沒了太陽。開始下雨了。領事扣上嚴重磨損的三角帽,在卡薩德那件額外的鬥篷下蜷成一團,以每分鐘一百米的速度向南方飛去。

領事努力回憶著,瑞秋那孩子還剩下多少生命?

盡管前一夜睡了許久,領事的頭緒還是因疲勞的作用昏沉沉的。他們抵達山谷的時候,瑞秋還能再活四天。而那正是……四天以前。

領事揉揉臉頰,伸手去拿水瓶,但發現它們全都空了。他可以很輕松地如蜻蜓點水般降下,把瓶子填滿河水,但他不想浪費時間。雨水從帽檐滴下,被太陽曬傷的地方疼得讓他發抖。

索爾說過,只要我在天黑時能回去,一切就相安無事。換算為海伯利安時間,瑞秋的出生時刻是在二十點整之後。如果沒有記錯,如果沒有算錯,她還能活到今晚八點。領事擦擦臉頰和眉毛上的水。如果再過七個小時我能到達濟慈,再花上一到兩個小時放出飛船,可以讓西奧幫忙……他現在是總督了。我能夠說服他,讓他相信拒不執行悅石隔離飛船的命令是本著霸主的利益。要是他不肯聽,幹脆就告訴他,是她命令我與驅逐者共同密謀背叛環網。

假如是十小時加上飛船十五分鐘的行程,那麽在日落之前至少還能省出一個小時。瑞秋將只剩下幾分鐘的生命,可是……那又怎麽樣?除了將她送入冰凍沉眠艙以外,我們還能嘗試什麽別的辦法?毫無辦法。只能這樣。盡管醫生警告說,那樣做可能會殺死這個孩子,可這也只是索爾最後的選擇。但到那時,布勞恩會是怎樣?

領事渴了。他又穿上鬥篷,但是雨點已經稀少下來,變成蒙蒙細雨,僅夠潤濕唇舌,讓他感覺更渴。他低聲咒罵著,開始慢慢下降。也許在河流上方盤旋一會兒,裝滿瓶子這點時間還是夠的。

離河面三十米處時,霍鷹飛毯突然失靈。它一會兒漸緩地下降,光滑得像是低傾角玻璃斜面上的地毯,一會兒又失去了控制,翻滾垂落,這張兩米長的毯子載著嚇壞的男人,像是被人從一座十層建築的窗戶外扔了出去。

領事尖叫著,想要跳離,但是繩子將他和飛毯綁在了一起,粗呢繩拴在他的腰帶上,把他和飄揚的霍鷹飛毯攪纏在一塊,然後他們一起掉了下去,翻滾著,盤旋而下,最後的二十米之下,等待著他的是霍利河堅實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