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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沒有,我慢慢意識到。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她的那段婚姻是出於一時的激情,差不多是沖動的產物,但現在,我開始以另一種方式審視它。誰是孩子的父親?在伊妮婭的便條裏,她說她過去和將來都愛著我,這正是我對她的感受——就仿佛我一直愛著她,我這一生都在等待著這一份真愛。如果伊妮婭的那段婚姻不是因為愛,也不是一時激情,或是沖動,而是……一時之便?不,這詞用得不對。迫不得已?

在聖徒、驅逐者、崇敬伯勞的末日救贖教會和其他社會中,提到過一些預言,說伊妮婭的母親,布勞恩·拉米亞,將會誕下一個孩子,也就是傳道者伊妮婭。據詩人老頭的《詩篇》所言,在第二個約翰·濟慈賽伯人身死的那天,布勞恩·拉米亞正一路戰鬥著,逃向伯勞神廟尋求避難,當時,那些伯勞信徒吟唱過這樣的話——“賜福於我們救世主的母親,賜福於我們贖罪的工具。”這位救世主,便是伊妮婭。

如果伊妮婭注定要有一個孩子,來延續這條預言的血脈……彌賽亞的血脈,那該怎麽辦?在伊妮婭這條世系中,我還沒聽到過另外一人的預言,但在這幾個月中,我書寫下了伊妮婭的一生,我從中發現了一件不容辯駁的事——勞爾·安迪密恩是個頭腦遲鈍的人,經常是最後一個明白事理的。也許,早已有許許多多關於另一個傳道者的預言,就像是預言伊妮婭那樣。也許,這個孩子擁有完全不同的力量和見識,正是宇宙和人類一直都在等待的。

顯然,我不會是這個彌賽亞的父親。據伊妮婭自己說的,第二個約翰·濟慈賽伯人和布勞恩·拉米亞的結合,是技術內核的精華勢力和人類之間所達成的偉大和解。不管是人工智能,還是人類,都傾盡全力,打造出了這個混血兒的能力,她可以直接看透締結的虛空……讓人類最終學會死者和生者的語言。這個能力的另外一個名字,叫作移情。伊妮婭便是移情之子,如果這個頭銜適合她的話。

這個孩子的父親可能會是誰呢?

答案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擊中了我。一時之間,在薛定諤貓箱中,我被這條推理震驚得簌簌發抖,甚至因此確信靜能壁中定時滴答作響的粒子探測器已經探測到了放射出的粒子,氰化物已經被釋放出來。悟道和死亡在同一時刻發生,這是多麽諷刺的一件事啊。

但並沒有毒氣出現,出現的只有我對這件事越來越確信的態度,還有越來越強烈的想要行動的沖動。

在這場下了三百年的宇宙棋局中,除了伊妮婭等人,還有另一名棋手:那個來自異星的有知覺種族的幾近神秘的觀察者,伊妮婭曾多次簡短地提到過他。獅虎熊,這些生物具有非常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把舊地拐到小麥哲倫星雲,而不是看著它被毀。據伊妮婭說,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裏,他們派出了一個或幾個觀察者,混進我們中,據我對伊妮婭的話的理解,這些實體披著人類的形體,多年來一直在我們中間走動。在聖神年代,由於十字形的虛擬永生技術廣泛普及,也因此使之變得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另外,這世上還有一些人,比如說古老的詩人馬丁·塞利納斯,通過環網時代的藥物、鮑爾森理療和絕對的決心,一直活到了現在。

馬丁·塞利納斯很老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他或許是這個宇宙最老的人類了,但他並不是觀察者,這一點同樣也是毋庸置疑的。《詩篇》的作者太固執己見、太活躍,對公眾來說名氣太響、太下流,脾氣也經常壞得可以,不可能是代表外星種族的冷靜觀察者,這些種族的力量是那麽強大,只要眨眨眼就能將我們輕易摧毀。我便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這個觀察者就在某個地方一直等待著——他們以人類的形體存在,觀察著一切——那很可能是一個我從沒去過也意想不到的地方。這個解釋有一定道理,或許正因如此,伊妮婭才被迫脫離冒險之旅,傳送到了那個遙遠的世界,來到觀察者等待的地方,見到他,和他結婚,讓一個孩子降生到這個世界。這一切既有過預言,也是迫於不受阻礙的人類進化的必要性,她曾為此說過一通道理,並深信於此。這樣,便讓內核、人類和遙遠的神秘人得到了和解。

雖然這個念頭攪得我心神不寧,但也令人激動,自從伊妮婭死後,便再沒這樣的事出現過。

我了解伊妮婭。她的孩子會是一個人類小孩——充滿生氣、笑聲和對世界萬物的愛,從自然到古老的全息劇。先前我怎麽也不能理解,伊妮婭為什麽要把她的孩子留在身後,但現在我明白了,這是因為她別無選擇。她早已知道這個可怕的命運正在聖天使堡的地牢中等著她。她早已知道自己會被熱火和酷刑折磨至死,死時被非人的敵人包圍,其中包括那個尼彌斯魔頭。自她出生之日起,她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