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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和運動似乎又慢了下來,我似乎又能看到相移狀態下的一舉一動了,但其實這只是腎上腺素和思想全神貫注的產物。我的頭腦已經掛在了超速擋,感官異常警覺。我能夠極為清楚地觀看、感受、計算出每一微秒的變化。

尼彌斯向前邁了一步……與其說是向我走來,不如說是向我左側的伊妮婭走去。

這更像是一局象棋賽,而不是戰鬥。如果我殺死這個冷酷無情的雜種,或是把她拋下平台,趁機逃走,那我就贏了。但她想贏的話,卻並不必殺我……只需把我打倒,趁我無能為力之時殺死伊妮婭就行。伊妮婭是她的目標,一直以來都是她的目標。這個魔頭之所以出現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殺死伊妮婭。

象棋賽。尼彌斯剛剛犧牲了最強的兩個子——魔頭兄妹——幹掉了我們的馬,伯勞。現在,這三個棋子都已經從棋盤上抹掉,只剩下尼彌斯——黑皇後;伊妮婭,人類的皇後;還有伊妮婭的小兵……我。

這個小兵可能需要犧牲自己,但在那之前,他得先幹掉黑皇後。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尼彌斯正微笑著,牙齒又多又尖利。她的胳膊仍舊垂在兩側,長長的指甲閃閃發亮,剝去了皮的右臂就像是某種惡心的醫學模型……但那裏露出的東西不同於人類……不,完全不同於人類。那上臂內骨的刀鋒竟反射著午後日光的光芒。

“伊妮婭,”我輕聲說,“請退後。”我們現在在最高處的平台上,平台連著一條巖石走道和台階,是我們一刀一刀鑿出來的,通過它可以爬往懸巖走道。我想讓伊妮婭離開平台。

“勞爾,我……”

“照我說的做。”我沒有提高嗓門,但已經將這一生三十二年來所學到的所有命令語氣都傾注了進去。

伊妮婭朝後退了四步,走到了巖石走道上。飛船仍舊停在上方十五米之外,瞭望台上有許多張臉孔正窺視著這裏的一情一景,我很想用意志力驅使格列高裏亞斯中士走出來,用突擊步槍把這個尼彌斯魔頭轟扁,但在那一張張凝視的臉龐中,卻找不到中士黝黑的臉龐。也許他的傷讓他更虛弱了,也許他覺得應該來一場公平的較量。

該死,我想,我不想要什麽公平的較量,只要能殺死尼彌斯,隨便什麽方法都行。我現在很樂意接受任何人的幫助。伯勞真的死了嗎?這可能嗎?在馬丁·塞利納斯的《詩篇》中,伯勞似乎在遙遠的未來敗在了費德曼·卡薩德上校的手下。但塞利納斯是怎麽知道的?而且,對於一個可以在時間長河中自由穿梭的怪物來說,未來又是什麽呢?要是伯勞沒死,現在馬上回來助我一臂之力,我將感激不盡。

尼彌斯又向她的右手邊,也就是我的左手邊走了一步。我向左邊邁出一步,阻止她走向伊妮婭。在相移的狀態下,這個魔頭擁有超人的力量,移動的速度快得無法看清。她現在已經不能相移。我向上帝祈禱著。但她可能依舊比我……比任何人……都要快,而且強壯。我必須這麽假設,她還有尖牙、利爪和鋒利的手臂。

“準備好赴死了嗎,勞爾·安迪密恩?”尼彌斯說,她重新抿上嘴唇,遮住了那一排排牙齒。

她的強項,可能是速度、力量和非人類的構造。比起人類來,她可能更像機器人。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會感覺到疼痛,而且她還可能有什麽內置的武器沒亮出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殺死她,或是廢掉她……她的內骨是金屬,不是真的骨頭……雖然前臂的肌肉看上去極其真實,但可能只是纖維塑料或是粉紅色的鋼網。普通的打鬥技巧很可能抵擋不了她。

她有什麽弱點?我不知道。也許是過於自信。也許是她慣於在相移狀態下殺敵……殺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但九年半之前,她和伯勞幹了一架,卻打了個平手——哦,事實上是打敗了它,因為她把這個擋著她抓伊妮婭的攔路虎送走了。最後德索亞神父艦長插手進來,極盡飛船十億伏特的能量,將切槍光束照射在她身上,才阻止了她的毒手。

現在,尼彌斯擡起了手臂,蹲下身,張開利爪。這魔頭能跳多遠?她能跳過我的頭頂,攻擊到伊妮婭嗎?

我的強項,只是在地方軍時打了兩年拳罷了,羞於一提,三分之一的比賽都是輸的。不過軍團裏的人一直把賭注押在我身上。疼痛從來不會讓我趴下,我當然感覺得到疼痛,但它從來不會讓我趴下。當拳頭擊中我的臉,我會暴怒。在早期,如果被擊中臉,我會被怒火沖得忘記所有的訓練,當憤怒的血紅迷霧消散,而且我還能站著時,我往往會贏得比賽。但我知道,現在那毫無理性的暴怒幫不上我的忙。如果我暈上一小會兒,這個魔頭馬上就會取掉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