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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法雷爾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慍怒,“在決定將你們從蛇夫座70A送回聖神司令部及梵蒂岡時,重生還沒有開始。”

德索亞看著自己的手指,它們正抖個不停。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拉斐爾”號的影像,載著滿船屍體,包括他自己的。起先是前往希伯倫星系的死亡之旅,然後減速朝無限極海駛去,之後又加速至佩森。他飛快地擡起頭。“我們死了多長時間,神父?”

“三十二天。”法雷爾回答。

德索亞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最終他又坐回去,盡量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如果吳艦長決定不讓我們在無限極海領空重生,而是將飛船送返此地,神父,在抵達希伯倫領空的時候,也沒有完成重生,照此算來,那時我們的死亡狀態,也才持續不到七十二小時。假設我們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天……那另外的二十六天到哪裏去了,神父?”

法雷爾的手指撫著褲子的褶皺。“在無限極海的領空發生了延誤,”他平靜自若地說,“最初的調查便是從那裏開始的。我們將遞交的抗議悉數歸档,為持槍兵芮提戈安排了完整的軍葬禮,將他葬在太空中。其余的……應盡職責……均已一一辦妥。‘拉斐爾’號偕同‘米凱爾’號一道返回。”

法雷爾突然起身,德索亞也隨之站起。“神父艦長,”法雷爾正式宣布,“我來此,是為了轉達樞機秘書盧杜薩美大人的問候,先生,他祈願你在基督的護佑下,完全恢復生命和健康,並請你明天早晨七時整,前往羅馬教廷教義部議室,拜會盧卡斯·奧蒂蒙席,及聖部其他任命官員。”

德索亞大吃一驚。他能做的,僅僅是迅速立正,順從地點點頭。作為一名耶穌會士兼聖神艦隊軍官,經過嚴格訓練,他已經習慣了服從。

“很好。”法雷爾神父說完,便離開了。

基督軍修士離開之後,德索亞神父艦長仍舊在神父宅邸休息室裏呆站了幾分鐘。作為區區一名神父和指揮官,德索亞極少參與教會的政治陰謀和明爭暗鬥,但哪怕是鄉下來的神父,或者最為懵懂的聖神武士,都知道梵蒂岡的基本構架和職能。

在教皇之下,主要有兩大行政體系——羅馬教廷(梵蒂岡)和所謂的幾大聖部。德索亞知道,教廷這一行政機構,繁冗臃腫,錯綜復雜,它的“現代”形式是由西斯科特五世於公元一五八八年制定的。教廷,包括了國務院,即盧杜薩美樞機的權力基礎,他名義上是國務秘書,實質上卻據有首相的權力。自十六世紀以來,各任教皇便經由通常稱作“舊教廷”的機構行使權力,而國務院則是它的核心部分。除此之外,還有“新教廷”,那是在梵蒂岡第二屆理事會上創立的(人們通常簡稱之為“梵二會議”,一九六五年大會圓滿落幕),它最初只包含十六個次級機構。在尤利烏斯教皇長達二百六十年的統治之下,這十六個機構已經壯大,發展成三十一個互為牽涉的實體。

但傳喚德索亞的,卻不是教廷,而是聖部的一個部門。這些聖部之間通常各自獨立,勢均力敵。法雷爾明確通知他去所謂的教義部,這一組織在過去的兩個世紀裏,已得到——或者更為準確地說,是再度獲得——極大的權力。在尤利烏斯教皇統治下,教義部再次擁護教皇作為長官,這一結構上的改變,給這一聖部帶來了新生。在尤利烏斯教皇當選之前的十二個世紀裏,該聖部(自公元一九〇八年至一九六四年稱為神聖法庭)的重要性一直在降低,幾乎就像是一個退化的器官。但如今,在尤利烏斯的統治下,人們似乎能穿越五百光年的空間,回溯三千年的歷史,感受到曾經的神聖法庭那一手遮天的權力。

德索亞回到起居室,背靠在先前所坐的椅子上,腦子暈暈乎乎的。但現在他知道,在次日清晨拜謁神聖法庭諸位官員之前,他不會見到格列高利亞斯,也見不到紀下士。甚至,他將永遠也見不到他們。德索亞想要理順其中的脈絡,搞清楚他為什麽會被拉入這樣的一場會面,但教會的政局、敵對的神父、聖神的權力爭鬥,這一切混亂糾結的形勢,以及他那剛剛重生的迷糊頭腦,讓這脈絡最後都變成了一堆亂麻。

但他對此一清二楚:教義部,先前被稱作神聖法庭的部門,在更名前的幾個世紀裏,一直叫作全教宗教裁判所。

正是在尤利烏斯十四世教皇的統治下,宗教裁判所又開始興盛壯大,向它當初的名聲及恐怖逐步靠攏。並且,德索亞必須於次日清晨七時整出現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準備,無人可供計議,也無從得知會被加諸怎樣的指控。

巴喬神父匆忙走進門來,他那天使般胖嘟嘟的臉龐上掛著笑容。“和法雷爾神父的交談還愉快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