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第4/7頁)

我真希望抓住一個認為我們整天遊手好閑的平民,讓他上一個月的軍官學校,嘗嘗這個滋味。

晚上和星期天全天,我們一直學習,直到眼睛生疼,兩耳轟鳴,這才睡覺(如果睡得著的話)。即使睡覺時我們枕頭底下的催眠教學喇叭仍然說個不停。

我們的行軍歌很符合我們的心情,《不當兵,不當兵,寧願拉犁當農民》、《不想學打仗》和《別讓我兒去當兵,母親泣下涕零零》等等,甚至還有一首名為《軍官先生》的經典老歌,它借用《迷路羔羊》的旋律,“——上帝呀,可憐可憐我們吧。哇!呀!啊!”

但是,不知為什麽,我不記得自己不快樂過。我猜可能是因為太忙了。在那裏,我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新兵都得克服的心理上的“山峰”,那裏有的只是時刻擔心自己會被淘汰的恐懼。我數學底子太差,讓我很頭痛。我的室友,一個來自海斯普裏斯行星的殖民地後裔,有個奇怪的名字叫“安琪兒”。他一晚接著一晚熬夜給我補課,讓我苦不堪言。

大多數教官都有殘疾,特別是其中的軍官。我能記得的少數幾個四肢健全、五官完好的人都是傳授戰術的軍士。戰術教官中殘疾人也不少。我們的沼地戰術教官便坐著電動輪椅,戴著塑料脖套,脖子以下的身體全部癱瘓了。問題是他的舌頭沒有癱瘓,他的眼睛如同探測器一樣敏銳,分析批評之苛刻,完全彌補了他身體上的小小缺陷。

我猜整個學習過程中我的高xdx潮階段是海軍少尉卡門西塔·班尼斯的來訪。她是“曼納海姆”輕型巡航運兵船上的見習飛行員。

卡門西塔一身白色的海軍制服,令人難以置信地英姿颯爽,輕盈得像一張紙。當時我們班正排隊準備前去吃晚餐,她沿著隊伍走過來,你甚至可以聽到眼球在她經過時發出的嗒嗒聲。她走向我們的值日軍官,打聽我是否在這兒,聲音清晰,極富穿透力。

大家一直堅信,值日軍官查單上尉甚至從來沒對他的母親笑過,但是此刻,這家夥的臉都笑歪了,說我就在這兒……她沖他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毛,並解釋說她的船馬上就要起飛了,可不可以把我帶出去共進晚餐。

隨後我便發現自己擁有了一張極不平常、前所未有的三小時通行證。或許海軍已經開發出了一種全新的陸軍聞所未聞的催眠技巧,又或者她的秘密武器要古老得多,而且無法為機動步兵所使用。不管是哪種情況,我不僅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在學員中的威信也從當時不太高的高度一下子急劇飆升,高得驚人。

那是個美好的夜晚,雖然我付出了第二天兩門考試不及格的代價,但我仍然覺得太值了。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一個我們倆都知道的事實——卡爾的死訊。當蟲族搗毀我們在冥王星上的試驗基地時,他被殺害了。但是,不管怎樣,我們已經學會了如何面對這些事。

有一件事讓我吃了一驚。我們吃飯時,卡門放松下來,摘下帽子。她的一頭黑色秀發不見了。我知道海軍很多女孩子剃光頭——畢竟,在飛船上料理一頭長發不太現實。更重要的是,一個飛行員不能冒失重狀態下頭發亂飄的危險,頭發會礙事的。唉,我剃光頭是為了方便衛生。但在我的想像中,卡門的形象應該長發飄飄才對。

但是,你知道嗎?一旦你習慣了,那樣子看上去仍舊挺可愛的。我是說,如果一個女孩從前看上去很順眼,那麽,剃了光頭的樣子仍然是不錯的。而且這麽做能把一個海軍女孩和平民姑娘分開——像一種標志,類似於星船傘兵戴的骷髏頭耳環。它使得卡門看上去很特別,能夠給她帶來尊嚴。我第一次感到她的確成了一個軍官,一名戰士——同時也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

在軍官學校的課程中,我惟一想提的就是:歷史和道德哲學課。

我發現課程表裏排了這門課時感覺很奇怪。歷史和道德哲學課與如何戰鬥、如何領導一個排毫無關系。非和戰爭扯上關系的話,就是討論為什麽打仗——對於所有學員來說,這個問題早在他們來到軍官學校之前就已經解決了。機動步兵為什麽打仗?因為他是個機動步兵……

我認為這門課肯定是為那些從來沒有在學校上過這門課的人(大概有三分之一)開設的。我的同學中超過百分之二十的人不是來自地球聯邦(殖民星球居民的參軍比例比地球上高很多,有時候,你不禁會想,為什麽會這樣),而且,剩下四分之三中,有些人來自學校不開設這門課的地區。因此我認為,這門課我有把握,可以讓我擠出點時間去應付其他更難的課程,那些帶小數點的課程。

我又猜錯了。跟我高中時不同,你現在必須通過這門課,但不是用考試。這門課也包括考試、論文和測驗之類——卻沒有分數。你必須有的就是教官的看法,只有他認為你有資格成為一名軍官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