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第2/12頁)

“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我一邊問,一邊在原來的座位上坐下來。

“我想是懂了吧,”他臉上露出惱怒的神色承認說。“我是這樣走的嗎?”

“是這樣走的。”

“哼……看來我得請你上上課,教教我。”

“那你會走得更不像樣子啦!”我坦然地對他說。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兩眼只顧凝視著我,好像打算開口說話,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不說了。他擺動一下手指,向服務員示意重新把酒杯斟滿。酒端上來時,他居然請客會了鈔。喝了酒,他就一骨碌地從位子上溜了下來,動作之快,動作之幹凈利落,出於我的意料。

“等著我,”他悄悄地說。

他請我喝的那杯酒放在面前,我感到盛情難卻,不好拒絕。我也並不打算拒絕,我對他發生了興趣。盡管我們只認識了十幾分鐘,我卻喜歡上了他。他可說是個彪形大漢,雖說其貌不揚,可也不算醜,女人看了會動心,男人見了唯命是從。

他以一種輕盈而又瀟灑的步態穿過房間,從門口坐著的四個火星人桌子旁邊走過。我可不喜歡火星人,也想不到會遇上這樣一種怪物:看上去像根樹幹,頂部套著一頂遮陽傘似的帽子,但它卻偏偏要享受地球人的特權。它們身上長的四肢是假的,看了就讓人反感。因為那副樣子會使我聯想起正在爬出洞口的蛇。它們那種看人或看東西的模樣,也不討人喜歡。它們可以不扭頭(如果它們有頭的活,而實際上並沒有頭),同時朝各個方向看。還有,它們身上散發出一股怪味,叫人受不了!

我相信沒人會指責我懷有種族偏見。我對對不管什麽人的膚色、種族或宗教信仰從來都毫不在乎。不過,人總是人。而火星人卻實際上是一種物體。在我看來,它們甚至根本連動物都不像。我寧願有朝一日身邊帶上一頭豬,也不願看到這種火星異類,現在竟然允許它們自由出入專供地球人使用的飯店和酒吧,我總覺得實在不大像話。問題是,地球人和火星人已簽訂了條約,這是明文規定了的,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那四個火星人在我進來的時候並不在場,否則我早就把它們攆走了。剛才我學宇航員走路樣子的時候,它們肯定也還不在。現在它們圍著一張桌子,腳下放著墊座站在那裏,裝作人的樣子。我甚至連空氣調節器加速的聲音也沒聽到,真不知它們是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我面前放著的那杯人家已付過錢的酒,對我也沒有多少吸引力。我只希望那位請我客的人快點回來,好讓我有禮貌地向他告別,不知怎麽,我突然想起,就在他心急慌忙地走出酒吧之前的一刹那,他曾朝那個方向迅速地瞟了一眼,不知火星人的出現跟他匆忙離去有沒有什麽關系。我扭過頭去張望,想再看看那些火星人對我們那張桌於是不是很注意——但是,火星人看些什麽或想些什麽,誰能說得清楚呢?這又叫我覺得反感。

我就這樣一邊想著一邊擺弄著酒杯,呆坐了好幾分鐘。於是不覺奇怪起來:我的那位慷慨請客的字航員朋友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原本期望他會繼續發揚好客精神,再請我吃頓晚飯,或者要是我們交談得更為投機的活,他說不定會慷慨解囊,暫借給我一小筆錢的。至於其他希望——我得承認——虛無飄渺。

說來叫人慚愧。最近我給我的代理人打了兩次電活,他的自動化秘書僅僅把我的事記了下來,並無片言只語的答復。除非我有硬幣投入門裏,當夜我就無房可進了……瞧,我已經落到這種窮困潦倒的境地,連棲身之處都沒有,只能將就著我一間投幣自動開門的小臥室睡覺。

我緊鎖雙眉,陷入痛苦的沉思之中,力圖找出一種擺脫困境的辦法。正在這時,一個服務員碰了碰我的手臂說:“先生,請你聽電話。”

“哦,好的,我來聽。朋友,請把電話機拿到桌上來好嗎?”

“對不起,先生。我可搬不動那台電話機。十二號公用電話室就在旅館的門廊裏,您自己去聽吧!”

“多謝了,”我怏怏地回答說,語氣說得盡可能顯得親切友好,因為我實在沒錢付小費。我走出去的時候,為了躲避火星人,特地繞了個大圈子。

過了一會兒,我才明白他為什麽不能把電話提到桌上來的原因。十二號是一間絕對安全的電話室,在裏面說話既看不見也聽不到,而且裏面裝了擾頻器,可以防止竊聽。熒光屏上看不見形象,甚至我進去後鎖上了門,屏幕仍舊模糊不清,直到我坐下把臉對準熒光屏,讓對方看到了我的形象,那些孔白色雲霧才開始消散。我才逐漸看到了我那位宇航員朋友。

“對不起,我剛才有點急事,不辭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