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瑞斯之城(第3/4頁)

“但話說回來,”小醜搖著一根手指,“要我們像以前那樣什麽都聽你的,那就有條件了……我們先走,我屁股好像插到榴彈片了,恕我失陪。走啦卵石,找醫官去。”

“之後見啦,老大!”卵石說,“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用餐時間是八點!”塞弗羅朝兩人叫道,“別遲到,我才不管你屁股插了什麽,小醜。”

“是,長官!”

塞弗羅又轉身對我咧嘴。“我說你是銹鐵時,他們兩個眼睛都沒眨半下,二話不說,立刻陪我和大黑去把你家人帶出來,不過進了礦區還要靠我帶他們。來這邊。”

我們經過方才卵石和小醜搭的船,沿船梯可以看見裏面。兩名年輕人拎著水管朝地板猛沖,紅褐色的汙水順梯向下滴進機庫。這裏沒有排水孔,只有邊緣的一條窄槽,管線一路延伸到盡頭。

“別人老爸的遺產是軍艦啦,別墅啦,阿瑞斯這個渾蛋卻留了個馬蜂窩和一群找麻煩的給我。”

“操——”等到我終於看清楚,不禁發出驚呼。原來機庫外面是一片巨大的鐘乳石林,專屬於地底的日光使得景色燦爛輝煌。灰色巖石被水流打得濕滑,映著來自碼頭、營房和雷達的光線,化成一排排森白尖牙,守衛著阿瑞斯這座雄偉碉堡。周圍幾座港口還不時有運輸船穿梭來回。

“原來是在鐘乳石裏頭。”我笑著贊嘆。然而,當我低頭,那淒涼的場面使我肩頭越發沉重:石頭底下百米處就是難民營。最初,這裏是往火星地底發展的古城,建築物間的街道埋得太深,仿佛小型峽谷;市區在廣闊洞穴內蔓延數千米,城墻上掛著蜂巢結構的建築物,階梯在砂巖層上蜿蜒曲折。這裏以古城為基底,卻出現新聚落——難民的新家,只是他們連屋頂也沒有。難民滿身破爛臟汙,就這麽躺在地下,放眼望去猶如皮與肉組成的海洋;有些人睡在屋頂,有些倒在路上,也有些在階梯上找空位。此處能看到難民以廢五金做出伽瑪、奧米克戎和埃普西隆等標志,象征同胞被殖民地聯合會拆解的十二個部落。

我目瞪口呆。“多少人?”

“我哪知道。至少來自二十個礦坑,而且比起一些大型氦三礦藏點,萊科斯還算是個小地方。”

“根據統計,四十六萬五千人。”拉格納說。

“才將近五十萬嗎?”我低聲問。

“看起來好像不止?”

我點點頭。“他們為什麽會在這兒?”

“來接受庇護啊。這些可憐的家夥來自胡狼清算過的礦坑,只要那混賬東西懷疑阿瑞斯之子混在礦工裏,就直接從通風系統倒進霧後九號毒氣,偷偷摸摸來場大屠殺。”

我背脊發涼。“品管會對造反礦區的最終手段就是全族連坐。不過你們怎麽有辦法藏這麽多人沒被發現?用幹擾場嗎?”

“嗯,加上這裏距離地面超過兩千米,還有人幫忙篡改殖民地聯合會的地形數據,所以比較不容易察覺。在金種看來,這地方頂多是三百年前耗竭的氦三礦脈,一時半刻不必擔心曝光。”

“你要怎麽喂飽這麽多張嘴?”

“喂不飽——我是說,我們盡力而為。但這個月提諾斯的老鼠絕種了,還有,大家幾乎是貼在一起睡覺,就算我們已將部分的人轉移到石林裏,也來不及阻止傳染病大爆發。可現在藥物不足,我也不能讓阿瑞斯之子暴露在風險中,少了士兵會更使不上力,會成為一頭病牛,只能等著被宰。”

“他們還暴動過。”拉格納又補充。

“暴動?”

“沒錯,我差點兒就忘了這件事。先前我們迫不得已把糧食配給減半。話說這些家夥身體小也就罷了,就連稍微動一下那忘恩負義的腦袋都不肯。”

“我下去鎮壓之前已經有多人喪命。”

“大黑有個外號叫‘提諾斯之盾’,”塞弗羅解釋,“可想而知,他比我受歡迎,難民也不會將挨餓的事算在他頭上。但我的立場又比舞者好一些,至少還有頂頭盔可以嚇人。那些細枝末節,以及我沒法處理的事情就交給他,但底下這些家夥真是死腦筋,居然以為是舞者死要錢才不肯喂飽他們。”

“看來文明似乎倒退了一千年。”我感慨地說。

“真的。還好發電機沒問題。有條地下河流經這兒,飲水和清潔還可以,電力勉強夠用,可是呢……人的問題擺不平。偷拐搶騙,殺人強奸,什麽都有。一開始我們隔離伽瑪的惡棍,結果上星期奧米克戎的人卻又吊死一個伽瑪的男童,拔掉人家手臂上的紅種印記,硬在胸口畫了金種符號,說他是反動者,心向著金種——那孩子才十四歲哪。”

我聽了覺得好想吐。

“下面隨時保持明亮,晚上也開燈。”

“嗯,關燈的話,底下會……不像給人住的地方。”塞弗羅眺望古城,表情疲憊。說到戰鬥他內行,但談起治理他就外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