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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怎麽知道他媽的起降場會被關閉?他怎麽知道賄賂會因為曼谷之虎的出現而白費了?想起和雷克先生見面的情景,福生不由得皺起眉頭。那時,他跪在那個蒼白的洋鬼子面前,就好像拜神一樣;他恭順地向那洋鬼子磕頭,後者不斷地吼叫、咒罵,還將報紙劈頭蓋臉地扔向他――每張報紙的頭版都是齋迪・羅亞納素可猜的模樣。曼谷之虎。他不由得暗自咒罵。這家夥簡直跟泰國人信奉的那些魔鬼一樣邪惡。

“Khun……”福生試圖申辯,但雷克先生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吼道,“給我一個不把你炒掉的理由!”

福生被吼得蜷縮成一團,強迫自己不要反抗。他試著盡量保持理性,“Khun,所有人都有損失。這是卡萊爾公司造成的,卡萊爾先生和貿易部的阿卡拉特走得太近了。他不斷地惹火白襯衫,反復侮辱他們……”

“別轉移話題!海藻培養槽早在上周就該過關了。你說你已經支付了賄款,而現在我發現你在私吞我的錢。不是因為卡萊爾,是因為你。這是你的失誤。”

“Khun,是曼谷之虎幹的。他就像自然災害,像地震、海嘯一樣無法預測。您不能責備我無法預測……”

“我討厭被騙。你覺得我是法朗,所以我就很傻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記賬的?你是如何暗中操縱、如何騙我、如何偷偷摸摸地……”

“我沒有騙您……”

“我不想聽你的借口!解釋就是掩飾!你的話狗屁不如!我不管你說什麽,也不管你怎麽想,我只看結果。本月之內,把生產線的可靠程度提升到百分之四十,否則就給我滾回黃卡人住的大樓。選擇權在你手上。在我炒掉你之前,你有一個月的時間。”

“Khun……”

“聽明白了沒有?”

福生痛苦地盯著地板,他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當然,雷克先生。我明白了。事情會如您所願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洋鬼子已經大步走出了辦公室,將福生獨自丟下。經歷了如此侮辱,福生考慮是不是該用酸液來弄開那個保險櫃,直接將圖紙偷走就好了。在熾烈的怒火驅使下,他走到保險櫃旁邊。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恢復了理智。

如果工廠出了什麽問題,或者說保險櫃遭盜竊,他肯定會是頭號嫌犯。如果他希望在這個國家生存下去,就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不良記錄。白襯衫只要找到點理由,就會輕易終止黃卡人的居留資格,一腳將他們踢到邊界另一邊,任其落入原教旨主義者手中。他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在這個他媽的工廠裏繼續存活下去。

因此,福生將壓力施加到員工身上,驅使他們拼命幹活,修復工作花費了大量資金,他甚至將自己私藏起來的現金也拿出來救急。這一切都是為了達成雷克先生的要求,以免那個他媽的洋鬼子毀掉他的一切。他們反復測試生產線,拆開老舊的驅動鏈接,在城市中四處搜尋用於制造轉軸的柚木。

他通過笑面詹向全體黃卡人發出消息,如果有擴張時代的建築倒塌,並從廢墟中收集到了可用的材料,提供信息的人就能獲得獎賞。由於要等到雨季到來、河流水位上漲後,才能從上遊運來新的柚木,所以在這之前,為了讓生產線全力運行起來,他們必須找到可以臨時用作轉軸的材料。

福生緊咬牙關,心中萬分沮喪。多年的努力眼看就要結出碩果,然而現在,他的命運卻系於一條從沒正常工作過的生產線,和一群從沒成功過的人身上。這幾乎將福生逼上了絕路,迫使他使用最後一招。他可以告訴他媽的洋鬼子,由於老顧的通風報信,他知道雷克先生在業余時間都做了些什麽。他知道雷克先生去過的每一個地方,知道他去過曼谷的多處圖書館和古老家族的駐地。他還知道雷克先生對種子的狂熱愛好。

而最為古怪、最令人震驚的是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事發不久,老顧就急忙找到福生說起這事。一個發條女孩。一個非法入境的基因垃圾。一個讓雷克先生像喝醉了一樣瘋狂迷戀的女孩。老顧低聲說雷克先生和那個女孩上了床,而且不止一次,他每天都在盼望這事。

讓人震驚。也讓人惡心。

但很有用。

不過這一招最好留到最後關頭使用,如果雷克先生真的要把他趕出工廠的話。目前最好還是讓老顧繼續觀察、聆聽,收集更多信息。早在福生安排老顧擔任雷克先生的專用車夫時,便已埋下了這條暗線。他絕不能因為心中的怒火就浪費掉手上的優勢。因此,盡管福生的臉色像在地板上狠摔了一跤一樣難看,他卻還是像只猴子一樣四處蹦跳,就為了讓那洋鬼子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