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克羅茲(第2/5頁)

“但是你讓她待在驚恐號上超過五個月?”費茲堅說。這位年輕船長並沒有責怪之意,他只是好奇。

克羅茲聳聳肩。“我不相信巫術,詹姆士,也不相信會有什麽帶來厄運的人。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們把她放到冰原上,那家夥會吃掉她的內臟,就像它現在正在吞吃伊凡斯與史壯的內臟,也許還有你那二兵日德的內臟。他是不是比利·日德,那個紅頭發、老愛跟人談論那個作家——狄更斯?——的陸戰隊士兵?”

“威廉·日德,是的。”費茲堅說,“兩年前在狄斯可島船員們賽跑的時候,他跑得非常快。我想或許派個有速度的人……”他停下來,咬了咬嘴唇。“我應該等到白天才讓他出發。”

“為什麽?”克羅茲問,“白天也不會怎麽亮。說實在的,即使在正午,天空也不會亮到哪裏去。白天或晚上已經沒差別了,再來的四個月也一樣。外面那東西不會只在晚上出來狩獵,或是只在黑暗中發動攻擊。搞不好你的日德不久後就會出現。我們派出的信差之前也曾經在外面的冰原裏迷路,過了五六個小時,才一面發抖一面咒罵地回到船上。”

“或許吧。”費茲堅的語氣透露出他的懷疑。“我會在白天派搜索隊去找他。”

“這正是那東西希望的。”克羅茲的聲音非常疲倦。

“或許吧,”費茲堅回答,“但是你剛剛不是才跟我說,昨天晚上和今天一整天你都派人在冰原裏找史壯與伊凡斯嗎?”

“如果我一開始沒帶伊凡斯出去找史壯,那男孩現在還會活著。”

“湯馬士·伊凡斯。”費茲堅說,“我記得他,個子很大。他不能算是男孩吧,法蘭西斯?他應該……已經有……怎麽說?二十二或二十三歲了吧?”

“湯米今年五月滿二十歲。”克羅茲說,“他在船上過的第一個生日,正好是我們啟航的次日。船員們心情都很好,幫他剃了光頭慶祝他的十八歲生日。他好像也不在乎。認識他的人都說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他曾經在皇家海軍山貓號上服役過,之前則是在一艘東印度公司的商船上工作。他十三歲時就到海上航行了。”

“我記得沒錯的話,就跟你說的一樣。”

克羅茲笑得有些悲哀。“和我一樣。看看這帶給我的好處。”

費茲堅把白蘭地放回壁櫃鎖起來,回到長桌。“告訴我,法蘭西斯,在……是一八二四年嗎?……你們被凍在這裏的時候,你真的扮成貴婦人老侯普納的黑人仆役?”

克羅茲又笑了,不過這次輕松許多。“沒錯。一八二四年裴瑞的黑克拉號與侯普納的怒氣號一起向北航行,也是要來找這條可惡的西北航道,那時我只是黑克拉號上的一名準尉。裴瑞的計劃是讓兩艘船穿過蘭開斯特海峽,然後順著攝政王子峽灣向下走。但我們那時並不知道布西亞是個半島,直到一八三三年,約翰和詹姆士·羅斯那次探險後才明白。裴瑞認為他可以向南航行,繞過布西亞,然後拼死命直航到富蘭克林在六七年前經由陸路探勘過的海岸線。但裴瑞太晚出發了。為什麽這些笨頭笨腦的探險隊總指揮老是太晚出發?還好我們很幸運,在九月十日,也就是一個月後抵達蘭開斯特海峽。但是冰在九月十三日就開始作怪了,我們完全沒有機會可以穿越海峽,所以黑克拉號的裴瑞和怒氣號的侯普納中尉只好叫我們夾著尾巴向南逃。

“一場強風把我們吹回巴芬灣,我們算很走運,在攝政王子峽灣附近找到一個非常小的停泊港,在那裏過了十個月,把我們的乳頭都凍掉了。”·

“但是,”費茲堅露出一絲微笑,“你扮成小黑童?”

克羅茲點頭,喝了一口酒。“在冰中過冬時,裴瑞和侯普納兩人喜歡叫大夥兒穿著奇裝異服辦化裝舞會的狂熱分子。舉辦化裝舞會是侯普納的點子,他稱為‘大威尼斯嘉年華’,時間是十一月一日,剛好是太陽接下來會消失幾個月而船上士氣開始低迷的時候。裴瑞穿著一件大鬥篷從黑克拉號走下來時,所有人早已經聚集好,大多數人都變了裝,因為兩艘船上都有一大箱各式服裝。他一直沒把鬥篷脫掉,當他終於丟掉鬥篷時,我們看到裴瑞扮成那個老船員。你還記得在查騰附近,會為了半分錢而演奏小提琴的那個裝了假足的家夥嗎?喔,你當然不記得,你太年輕了。

“我認為裴瑞這個老家夥想當演員勝過當船長,他每個地方都學得很像。他演奏起小提琴,用假肢單腳跳來跳去,然後大叫:‘大老爺們,給可憐的喬一個銅板吧,他為了保衛他的國王及國家,失去了他的謀生工具!’

“結果船員們笑得東倒西歪。侯普納對於弄假成真的無聊玩意可是比裴瑞還熱衷,他扮成一名尊貴女士來到化裝舞會,穿著當年巴黎最時髦的款式,胸線放得很低,用硬襯布撐起的大褶裙蓬比他的屁股還高。至於我,因為那時候還精力過盛,更別說還笨到很多事都不懂,也就是說,才二十幾歲。我打扮成侯普納的仆役,亨利·帕肯·侯普納這老頭曾經在某家講究衣著的人喜歡去的倫敦服飾店買了一件正統的仆役衣服,他把那件衣服帶來北極,只為了讓我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