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23

彼得手指一揚,觸了觸額發,模仿出敬禮的動作。“好消息,大人,薩多卡士兵把公爵帶來了。”

“那是當然。”男爵發出低沉的聲音。

他仔細看著彼得那張娘娘腔般的臉上掛著的邪惡表情。還有那眼睛:那陰暗的眼縫中全是藍色。

我得盡快除掉他,男爵想,他幾乎沒什麽用了,差不多快對我構成嚴重威脅了。首先,得讓厄拉科斯的人民恨他入骨。然後,他們就會歡迎我親愛的菲德-羅薩,讓他成為他們的救星。

男爵將注意力轉向他的警衛隊長——烏曼·庫圖:那下顎肌肉就像剪刀的線條,下巴像是靴尖——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因為他的弱點眾所周知。

“先說說那個出賣公爵的奸細,他在哪兒?”男爵問,“我必須把獎賞交給他。”

彼得足尖一轉,朝門外的衛兵揮了揮手。

門邊晃過一個黑影,嶽走了進來。他動作僵硬,像是被誰牽扯著。兩綹胡須垂在紫紅色的嘴唇旁。只有那雙老眼似乎還有著一點活力。嶽向前走了三步,彼得向他打了個手勢,他便停了下來,站在那兒,遠遠看著男爵。

“啊……嶽醫生。”

“哈克南大人。”

“你已經把公爵交給我們了,我聽說了。”

“我已經履行了諾言,大人。”

男爵看了看彼得。

彼得點點頭。

男爵回頭看著嶽。“是咱們信上談的那筆交易,嗯?那我……”他一字一頓說道,“我應該做什麽以示報答?”

“你記得很清楚,哈克南大人。”

嶽開始沉思,自己內心的時鐘已成一片死寂。從男爵的舉止中,他瞧出了一絲端倪,覺得自己被欺騙了。瓦娜已經死了——他已無能為力。不然的話,他這位柔弱的醫生還會有一絲利用價值。但男爵的舉止表明一切都完了。

“是嗎?”男爵問。

“你答應過要解除瓦娜的苦難。”

男爵點點頭。“哦,是啊。我想起來了。我的確答應過,這是我的承諾,也是我們打敗皇家預處理程序的方法。你不忍心看著你的貝尼·傑瑟裏特巫婆拜倒在彼得的疼痛放大器中。好吧,弗拉基米爾·哈克南男爵總是信守承諾的。我告訴你,我會讓她從痛苦中解脫,並同意你跟她團聚。那麽,就滿足你的願望吧。”他朝彼得揮揮手。

彼得的藍色眼睛木然地望了一眼。他像一只貓一般突然閃到嶽的背後,手中的刀像爪子般,一下子刺進嶽的後背。

老人僵住了,他的雙眼始終盯著男爵。

“跟她團聚吧!”男爵啐了口口水。

嶽的身子搖晃起來。他的嘴唇小心準確地動著,聲音的抑揚頓挫控制得特別好。“你……以為……你……打敗了……我。你……以為……我……我不知道……我為……我……的……瓦娜換得了……什麽。”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就像一棵倒下的樹。

“跟她團聚吧。”男爵又說了一遍,但那幾個字就像是微弱的回聲。

嶽的那句話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將注意力轉到彼得身上,看著他用一塊布擦掉刀刃上的鮮血,那雙藍色的眼睛中露出了滿足的神色。

這就是他的殺人本事,男爵想,很好。

“他確實交出了公爵?”男爵問。

“沒錯,大人。”彼得回答。

“那麽,把他帶進來!”

彼得看了看衛隊長,後者轉身去執行命令。

男爵低頭看著嶽,從他倒下去的方式看,似乎他身體裏長的不是骨頭,而是橡木。

“我從不相信一個奸細,”男爵說,“哪怕是我自己造就的奸細。”

他重新看向舷窗外的夜幕。男爵知道,那一片黑黝黝的寧靜屬於他。打擊屏蔽場城墻洞穴的炮擊已經停止,所有的洞穴都被封閉了。男爵突然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比那空洞的黑暗更美妙絕倫。除了黑色中的純白之色。

但他仍抹不掉心中的一絲懷疑。

那蠢醫生是什麽意思?當然,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會落得什麽下場。但那句話卻使他心裏惶然:“你以為你打敗了我。”

他到底什麽意思?

雷托·厄崔迪公爵走進了門。他的手臂被鐵鏈綁著,鷹一般的臉龐上沾著一條條灰跡,有人割掉了他制服上的徽飾。他的腰間都是碎布,有人直接把那裏的屏蔽場帶扯掉了。公爵目光呆滯,眼神錯亂。

“啊……”男爵開口道,他遲疑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說話聲音太響,這個長久以來朝思暮想的時刻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意味。

都怪那個該死的醫生!

“我想公爵已經被下了藥,”彼得說,“嶽就是用這種方法抓住他的。”彼得轉身看著公爵,“你被下了藥嗎,我親愛的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