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拉撒路[1](第2/2頁)

“現在能把我的手還給我了嗎?”哈莫妮問。

“你先把面具摘掉。不然我就再留它一會兒。”

她大笑起來,摘下了面具。那是一張不尋常的臉。右側布滿傷痕,皮肉暴凸,層層疊疊地爬滿了半邊臉,仿佛縱橫交錯的河網。是蒸汽燙傷的痕跡。這並不罕見,但極少出現在女人身上。因為很少有女人加入鉆探組。

然而令人害怕的是她完好的那半邊臉。她非常美麗,連伊歐都被她比下去了。她的皮膚像牛奶一樣白皙而柔軟,輪廓精致而鮮明,同時又是那麽冰冷、殘忍,充滿憤怒。她的下牙齒生得參差不齊,指甲也一團糟。她靴筒裏有把刀,一看我抓住她的手時她縮起身子的動作,我就猜出來了。

那個叫拉爾夫的可憐蟲長相醜陋,毫無特征——黑漆漆的臉,牙齒長得淩亂肮臟,活像氣浴室裏的單間。車子顛簸著駛過廢棄的巷道,最後來到有照明的快速交通專用道。一路上他都盯著車窗外。我不認識這些紅種人。我也不信任他們,盡管他們手上嵌著紅色的紋章。他們不屬於蘭姆達家族,也不屬於萊科斯。誰知道他們是不是銀種人呢?

車窗外漸漸出現了別的運輸車,還有其他交通工具。我不知道這是哪裏,但我並不為此煩惱,因為我胸中的悲傷遠超過了擔心。我們開得越遠,時間越久,我就越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心裏也越發痛苦。我用指頭撫摸著我的婚戒。伊歐依然留在死亡的國度。她不會在這段旅行的終點等著我。為什麽我能幸存,而她卻死了?我拽她的腳時力氣為什麽沒有輕一點?她是否本來也該幸免於難?我的胃裏似乎開了一個洞,胸口好像被千斤的重物壓著,恨不得跳到外面的車道上去。人主動去試過一次之後,死並不是一件難事。

但我沒有跳車,我依然坐在裏面,和哈莫妮、拉爾夫在一起。伊歐希望我做更多的事。我把那條猩紅色的頭帶攥緊了。

我們來到一個檢查站前,隧道在這裏變寬了些。檢查站裏滿是肮臟的錫罐子,身上穿著陳舊磨損的鎧甲。電動門根本沒有接電。他們掃描了嵌在車子側面的標牌就把我們前面的一輛車放行了。然後輪到我們接受檢查。我和拉爾夫不安地在椅子裏挪動著身體。滿頭灰發的錫罐子們掃描了車側的標牌,擺手示意我們開過大門,哈莫妮輕蔑地笑了。

“我們有口令。這些奴才一點腦子都沒有。礦區的錫罐子都是白癡,需要留心的應該是灰種人精英,還有那些黑曜種的怪物。不過他們不會浪費時間下到這裏來的。”

車子駛離主隧道,進入一片只有一個出入口的貨倉區。一路上,我竭力說服自己這不是黃金種的一次惡作劇,哈莫妮和拉爾夫是友非敵。貨倉區不比我們的公共區域大多少,幾個燈泡固定在頂上,半數已燒壞,另一半則發著刺眼的黃光。懸在車庫上方的燈一明一滅閃個不停,旁邊貨倉上有個用我不熟悉的塗料畫出來的古怪符號。我們開進車庫,門關上了,哈莫妮示意我下車。

“我們到家了,”她說,“現在,是時候見見舞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