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斯蒂爾老爺如假包換的自制埃及木乃伊

刊於《萬象》(Omni)

1981年5月

曹瀏 譯

正是在那金秋時節,盧恩湖畔的居民們發現了這尊如假包換的埃及木乃伊。

但是,沒有人知道木乃伊究竟是怎麽被丟在這兒,又被遺棄了多久。它只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裹著浸過防腐雜酚油、經過歲月洗禮的布條,靜靜地等待被人們發現。

事發前一天也是一個瑟瑟秋日。一棵棵火紅的樹上飄下片片枯葉,空氣中彌漫起胡椒成熟的辛辣氣息。查理·弗拉格斯塔夫跑出家門。這個十二歲的小男孩站在空蕩的街道中央,滿心期盼會有令人興奮的新鮮事發生。

“好嘞!”查理揚起頭,對著天際向全世界呼喊,“我準備好了。來吧!”

什麽都沒有發生。於是,查理踢著樹葉在小鎮上遊蕩,一路走到主街上最高的房子門前——那正是小鎮民眾有求必應的萬事屋。查理躊躇地皺了皺眉頭。他確實有自己的煩惱,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只管閉上眼睛,大聲沖著屋子的窗戶喊道:“斯通斯蒂爾老爺!”

前門瞬間打開了,就好像屋內的老人一直守在門口,和查理一樣期待著什麽不同尋常的事件一般。

“查理,”斯通斯蒂爾老爺說道,“長這麽大你也該懂點兒規矩了,要學會敲門啊。一個大小夥子沖別人家裏喊什麽喊?重來一遍。”

門關上了。

查理嘆了口氣,走上前去,輕輕地敲了敲門。

“查理·弗拉格斯塔夫,是你嗎?”門又開了道縫,老爺眯起眼睛向外張望,又向下掃視,“我不是讓你有事就沖著房子喊嗎!”

“見了鬼了。”查理絕望地嘆了口氣。

“瞧瞧這天氣,簡直了!”老爺走出門來,北風颼颼蹭著他瘦削的鼻子。“我說小孩,你不喜歡秋天嗎?多麽美好的一天,是吧?”

他轉過身來,看著孩子蒼白的面孔。

“孩子你怎麽了,這表情,像是最後一位朋友離你而去,狗也死了。出什麽事了?就因為下星期要開學了嗎?”

“嗯。”

“還是因為要很久才到萬聖節?”

“還有整整六個星期呢。幹脆再讓我等一年算了。老爺,你發現沒……”男孩愈發失落地深深嘆了口氣,無神地望著秋日籠罩的鎮子,“這兒從來沒什麽大事發生。”

“怎麽會呢,明天就是勞工節了,不僅有大遊行,還有七輛花車,鎮長也會來,說不定還有煙火呢——”老爺的話戛然而止,顯然他自己對那些東西都提不起勁來。“你多大了,查理?”

“十三歲,馬上就到十三了。”

“哦,十三歲啊,的確是個讓人不知所措的年紀。”老爺骨碌碌一轉眼睛,仿佛在翻閱自己腦中的陳年老賬,“十四歲一事無成,十六歲生不如死,十七歲簡直是世界末日。二十歲以後一切才會有所好轉。話說回來,查理,明天才是勞工節,那麽今天上午這段時間我們該如何打發呢?”

“老爺,這種問題也只有您能解答了。”查理說道。

“查理,”老頭見男孩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不由有些躲閃,“我能說動位高權重的政客官員,能震顫政府大樓的鋼筋水泥,甚至還能讓火車倒退著開回山頂。可是面對滿腦子糨糊的小男孩,在漫漫秋日的周末裏絕望地無所事事,我要怎麽辦?好吧,那麽……”

斯通斯蒂爾老爺兩眼望著天邊的雲彩,仿佛在揣度未來。

終於,老爺開了口:“查理,我能感同身受,你現在的狀態就好比臥在鐵軌上等火車來,只可惜永遠不會有車駛過。這樣如何?我和你打個賭,咱們這格林小鎮雖然位於荒涼的北伊利諾伊,人口不過五千零六十二,頂多再加上一千條狗,卻將在未來二十四個小時裏天降奇跡,發生永久性的改變,變得更加有趣。我要是輸了的話就給你六條花生巧克力棒,否則你得給我修草坪。怎麽樣?敢不敢打賭?”

“老天啊!”查理激動地抓住老人的手,“一言為定!斯通斯蒂爾老爺,我就知道你有這本事!”

“事兒還沒成呢,孩子。不過你看,咱們這個鎮子就好像是那《聖經》裏的紅海,任我發號施令,讓它分開就分開。走起!”

老爺大步走回屋裏,查理興奮地跟著他一路小跑。

“就這兒了,查爾斯,我們去‘垃圾場’還是‘墓地’,你選一個?”老爺努努嘴示意,他們面前有兩扇門,一扇通向沒有鋪磚的地下室,還有一扇通向幹燥的木質閣樓。

“呃——”

閣樓上倏地刮起一股風,就像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在睡夢中一陣抽搐便離開了塵世。老爺順勢把門打開,只見風塵繞在木梁間顫動。

“查理,你聽見了嗎?它在說什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