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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就這樣吧。”馬特答道。瑪莎點點頭,輕輕地開門走了出去。

黑布下蓋著一小塊面包和一塊三角形的奶酪,看上去像是從前的幹酪。旁邊放著個小碟子,裏面盛著風幹的蘋果片,用線串著。一個杯子裏盛著葡萄幹,在甜酒裏浸得鼓鼓的。兩個陶制燒瓶裏分別裝著清水和葡萄酒。不是甜甜圈和安非他命,但還能湊合。

他狼吞虎咽,就算再上一輪也照樣吃得下。他留下了盛酒水的瓶子和配套的陶杯,把其他東西都放到了大堂的地板上。

辦公室裏沒什麽多余的東西:書櫃空空如也,只有最底下的抽屜裝了個卷成一團的黑色皮包。他看到過別人在走廊裏背這種包,看來是這兒的標準裝束,可以用它來把東西從出租屋運到這裏,這可比出租車司機的塑料背包低調。

接著,他坐下來練了會兒鋼筆字。有個筆頭是軟的,寫著寫著墨水就濺得到處都是。還是瑪莎剛才用的硬筆頭最好使。

他的想法還是別寫為妙,因為有可能叫人看見。他胡亂寫了些東西,半小時後,手指變得僵硬起來。於是他照瑪莎的吩咐把筆頭一一擦凈,插進土豆,然後下樓散了會兒步,四處看了看。

格林樓前的方院還在,院子裏大剌剌地殘留著幾枚生銹的巨型螺栓,那是以前用來固定布朗庫西的雕塑《飛翼》的。也許是覺得太俗了所以才被拆掉的,也有可能是因為老化倒掉了。

四周靜得詭異。這一帶向來比別處安靜,因為紀念大道上的車流聲被建築擋在了外面,但天氣這麽好,以前會有許多學生來玩橄欖球和飛碟,現在卻一個人影都不見。

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應該是下課鈴吧,學生們紛紛湧出教室,走進了陽光,先是幾十個,然後是上百個,他們個個都很安靜,可話說回來,他那個時代的學生也不能算是一群暴民嘛。

他跟了上去,想混進入群,但他注意到有人偷偷瞥了他幾眼,可能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臉上又沒疤吧。

人群所到之處,兩邊是低矮的木頭房子,宿舍和會堂夾雜著出現,中間的一棟大樓裏飄出飯菜香。馬特轉身逆著人流往回走,邊走邊看。

他那個時代,學生中大約有一半都是亞裔。但眼前這群學生中間一個都沒有,黑人也沒幾個。是逐漸減少,還是突然清洗?如果能找本可靠的MIT校史,估計就能推斷出大量遺失的世界史——就算是一部不可靠的史書都會暗示許多東西。

這時,他看見了遠處的一塊標牌,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老校區最東面的入口,那牌子原來是個歡迎的標志,還附了張地圖。

現在,歡迎詞和地圖都還在,只是校內開設的科系都變了:蒙恩傳教系、撒旦研究系、刺血為盟系——刺血為盟系是什麽?能開幾門課?最後他找到了自然哲學和形而上學系,地點在7號樓,是以前的力學和數學研究院的一部分,離他的辦公室不遠。看來他最好現在就過去看看。

格林樓的墻壁一度是研究者的靈感之源,墻上展示著以物理學為主的科學史,還有舊實驗的復制,都配了舊照片。眼前的7號樓墻壁同樣能給人啟發:上面掛滿了耶穌和其他聖人威嚴的畫像,沒有淩亂的告示牌,沒有一疊疊交還的論文,辦公室的門上也沒粘卡通畫或挑釁的文章;而在從前,這些可都是教授的個性宣言。

或許,神理學並不鼓勵個性。他想到了霍嘉提神父對瑪莎那副不耐煩的神情。

馬特走進了一間空曠的教室,在教師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努力按捺著心中湧起的無助和恐慌。他還沒有陷在這兒,他知道,自己最終能找到回去的路,至少能回到2058年,回到朗翰-克魯斯事務所的辦公室。

但在找到那條秘道之前,他可能還得前往更加遙遠的未來,或許現在就該按下按鈕,以免和這些宗教狂起摩擦。但誰都不能保證2094年後的未來會比現在更安全、更理智。

MIT本該是個舒適、熟悉的場所。他在教室裏度過了大半個人生,多年來也一直努力留在教室,他喜歡和年輕人共處,一起追求知識。這地方的氣味還和以前一樣,感覺也差不多,只是身後的墻上掛的應該是個時鐘,而不是露出慈祥微笑的耶穌畫像。

他曾經盯著那個掛鐘看過很久,祈禱時間能快點過去,而現在的孩子們或許每天都會對著畫像祈禱。

他看了眼手表。剩下的時間不夠往馬革辛街那兒走個來回,但他也可能不用走路,他在1號樓對面見過待命的馬車,那裏原本是個出租車候車點。

他去辦公室取了黑包,下樓時正好有四輛馬車停在那裏,於是他招呼了最前面的那輛。車夫的收費是單程8美元,而且價錢可以商量,最後敲定13美元走個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