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22

那次休整之後,他們徹夜趕路,第二天也都在趕路,直到疲倦阻止了人類、爪族和馱豬的腳步。

拉芙娜又花了點時間去察看其他人的傷勢。傑弗裏和阿姆迪緊張地張望著四周,但更多的是回頭看著來路。“我覺得活下來的那些殘體不可能追到這麽遠的地方。”傑弗裏說。

“螺旋牙線怎麽說?”拉芙娜問。

螺旋牙線剩余的部分看起來比傑弗裏和阿姆迪還要精神。他們停下貨車之後,他就溜進樹林裏,自作主張地偵察情況去了。即使到現在,她想要給他包紮傷口時,還是會引來對方的嘶嘶叫聲。那四個組件在貨車周圍嗅來嗅去。過了一會兒,他從一只櫃子的深處翻出應急幹糧,吃了起來。他惡狠狠地嚼著,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周圍的樹木。

阿姆迪說:“我擔心他以後都不能說話了。”阿姆迪繞過螺旋牙線,分別拿了些人類和爪族的幹糧,然後往拉芙娜和傑弗裏的方向走去。

拉芙娜盡量往嘴裏塞吃的。她太累了,看什麽都有點模模糊糊的。今天真的很暖和。空氣中充斥著又細又尖的嗚嗚聲,池塘與靜止的河水上空飛舞著蚊蟲。

拉芙娜昏昏沉沉的頭腦終於理解了阿姆迪的話。“我見過很多四組件的共生體,”她說,“他們都能正常說話。”

“他們是他們。”傑弗裏說。他坐在阿姆迪旁邊,離拉芙娜還是隔著好幾米。她注意到他仍然躲避著她的目光,只是時不時會瞥來一眼,而且多半帶著挑釁。他繼續道:“這很明顯,死掉的那個是語言功能中樞。所以再也別想聽到薩姆諾什克語了,看起來他的爪族語能力也沒了。”

“我們可以繼續嘗試,”阿姆迪說,“剩下的組件還有一些語言能力,這點我很清楚。”阿姆迪左右晃著腦袋,但並不是表示強烈的否定,他只是想要趕走那些蚊蟲而已。

傑弗裏幫近處的阿姆迪組件抹了抹臉,“有可能。得花點兒時間才能知道他腦子裏還剩下些什麽。”

“這麽說他跟之前的我有點像。”拉芙娜說。可他不願讓別人幫他。

傑弗裏點點頭,“算是吧。不過在其他很多方面,他都是個健全的組合。他很擅長駕駛貨車。他另外那些傷也都很輕。”

他們談話的對象似乎對此漠不關心。他爬了起來,緩緩走向中間那輛貨車——只剩四個組件之後,他那個瘸腿的組件似乎影響了其他組件的步子。兩個組件推開貨車門,在裏面翻找。等它們跳下來時,嘴裏叼著一只皮革背包,而另一些東西看起來像是肥皂和幹凈的鬥篷。他用自己的新鬥篷朝盤旋的蚊蟲拍打,然後轉過身,拖著步子向河邊走去。

拉芙娜驚訝地笑起來,“他正打算去洗澡呢。他倒好像不太在乎!”

傑弗裏站起身,“沒錯,但做這種事的時候不該落單。”他邁步跟上那個四體,後者卻朝他發出警告的嘶嘶聲。

傑弗裏坐了下來,“好吧。我一直都猜不透螺旋牙線,就算他還完整時也一樣。”他瞥了眼身邊的阿姆迪。

“是啊,”阿姆迪說,“狡猾,有趣,剜刀的打手。”他看看傑弗裏,傑弗裏也看看他,拉芙娜不禁思索,他倆是不是又在玩兒他們之間的那種密碼式對話。她總覺得他們倆隱瞞了一些事。他們小時候這樣還挺可愛的……

一只蚊蟲咬了她的脖子,另一只咬了她的手。她伸手拍打,卻有更多的蚊蟲來填補空缺。從前的螺旋牙線對吸血蚊蟲的預言成真了。要是他能在這兒說“我說得沒錯吧?”那該多好。

她看看阿姆迪和傑弗裏,發現他倆也正回望著她。事實上,阿姆迪的所有組件都看著她呢。最後,她開口道:“我們有很多事可以談。”

阿姆迪踩在林間地面那些正在腐壞的針葉上。他的幾個組件彼此對視,另外幾個看著拉芙娜,“我們很抱歉,拉芙娜。”

傑弗裏沉默了片刻,然後憤憤地拍了拍地面,“可我們只是做了自以為正確的事而已!”他說著,視線又飄回她的臉,“我簡直不敢相信內維爾是這些謀殺和綁架的幕後主使,接著螺旋牙線又告訴我們,你也要被抓走了。我們以為自己能搶先把你帶出屋子。然後你逃出來了——”

拉芙娜點點頭,“螺旋牙線把我趕下台階,還趕出了門。”這或許比任何彬彬有禮的解釋更有效率。

“對。我們差點就成功了,可切提拉蒂弗爾的反應太快了。你才剛剛跑到街上,他就用一把十字弓對準了你的背。”

拉芙娜靠向貨車的一只輪子。切提拉蒂弗爾肯定樂於看到這樣一場致命的“意外”。因此,傑弗裏和阿姆迪抓住她,然後一路跟來,這些都冒了很大風險。她可以想象得到。“好吧,傑弗裏。可為什麽不再早些?為什麽在內維爾的大會上……”為什麽要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