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19

再次倒下的時候,約翰娜知道自己恐怕站不起來了。最初的幾口像是品嘗味道。她在聯系緊密的組合身上也看到過這種行為——但隨後他們就會陷入進食的瘋狂之中。現在,她的臉和手臂上滿是黏稠的鮮血。她像揮舞流星錘那樣揮舞手裏的設備,卻似乎讓群落更興奮了。它們從後面齊心合力地撞擊她的膝部,讓她再次跌倒在地。她用雙臂掩住臉孔,俯身撲倒,背包遮住了一部分身體。爪子和嘴巴一同將她掀翻過來,一次又一次。他們正在撕扯她的衣服,也拖出她背包裏的設備。

然而,進食這一步始終沒有到來,盡管數量眾多的熱帶爪族已經快把她的身體壓碎了。仿佛它們正在你爭我奪,就為了分上她的一口肉。她試著給臉和手臂間空出一條縫,方便呼吸,同時也向著她認為遠離維恩戴西歐斯及其手下視野的方向扭動前進。壓在身上的可怕重量似乎輕了一些,輕咬與爪抓的痛楚也變得模糊,仿佛已成回憶。

嗯?她平躺在地上,但眩暈的感覺還在。周圍一片昏暗。她奮力伸出雙手摸索四周。有通信機,還有背包裏剩下的東西。地面光滑黏稠。她摸不到爪族的皮毛。不知為什麽,突然間她又是獨自一人了。也許她已經死了。好吧。那我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嘿,約翰娜,你沒事吧?遙感勘測顯示飛行器出了問題。約翰娜?”是內維爾的聲音,高聲的耳語。

她伸手去摸通信裝置——然後停止了動作,努力不發出任何動靜。背叛無處不在。直到此刻之前,她還覺得內維爾最多不過是受了維恩戴西歐斯的利用;直到此刻之前,她仍然不相信內維爾會走上背叛之路。她凝視著黑暗,看向通信機那邊。我還是沒有任何證據……只是事實不容置疑。

內維爾的聲音從維恩戴西歐斯的通信機裏再次傳出。“沒有回應,”兩腿人說,“那行腳呢?”

“行腳和那個蛆蟲肯定都死了。”維恩戴西歐斯回答。事實上,行腳的一兩個組件也許還活著,但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這樣也毫無威脅了。

內維爾沉默了片刻,接著嘆了口氣,“好吧,至少現在事情簡單多了。”

維恩戴西歐斯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即使他們幾乎從未謀面,維恩戴西歐斯也徹頭徹尾地研究過內維爾·斯托赫特。斯托赫特是一頭尚未成熟的野獸,直到目前,他都沒有殺死過任何東西。維恩戴西歐斯認為他仍被道德準繩約束著,還需要繼續成長,才會完全顯露出天性來。

維恩戴西歐斯大聲地說:“確實,事情簡單多了。”且不論復仇,至少我最危險的謊言如今更不可能被戳穿了,“現在應該著手對付我們的另一個大敵了。”

“是啊。我很樂意把拉芙娜·伯格森多交給你。”

約翰娜就這樣躺了幾分鐘,但之後內維爾什麽都沒說。

考慮到目前的情況,裝死是非常簡單的事情。烏合之眾已然散去,但它們顫抖的吟唱聲仍然徘徊不去。也許這就足以阻止維恩戴西歐斯的手下前來尋找她的屍體了。大雨在幾乎靜止的空氣中下個不停。雨水滲透了她身上那堆東西,滴落下來的液體更像是油。

過了一會兒,熱帶群落的聲音重新響起。她聽到了上萬只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而且是朝著她的方向而來。她聽到了某些個體的話聲,但無法辨明意義,那些話語聲只是巨大噪音的一部分。現在到處都是爪族的鼻音,它們的思想聲近在耳邊。盡管距離人類的聽覺範圍仍有幾千赫茲之遙,嗡嗡的聲音卻依然穿透了她的軀體。它們就像之前那樣包圍了她,用鼻子推擠她,但這次沒有令人疼痛的嚙咬,只有柔軟的嘴唇的碰觸。氣息和聲音席卷而來,淹沒了她,但片刻之後,群落又湧過她身邊,幾乎沒有任何一個爪族觸碰她。

好吧,這麽說它們不打算吃她。烏合之眾發出的噪音應該也是理想的掩護,如果它們允許她移動的話。約翰娜思索了一會兒,確認自己身上沒有帶著任何會向內維爾泄露行蹤的東西。我的小刀?當然不會。我的提燈?她決定冒險把它也帶上。然後她翻過身,膝蓋著地,同時低下腦袋,試探地朝那群熱帶爪族沖來的方向匍匐前進。

那群熱帶佬仿佛一道血肉與皮毛的巨浪——但撞上她的那些爪族並沒有咬她。實際上,它們似乎在竭力避開她。雖然這根本辦不到——無數軀體在它們身後推擠著呢。但忽然,就像交通信號突然改換了一樣,壓力突然減輕,熱帶爪族們輕松繞開了她。約翰娜緩緩地爬過這群或怒吼或低鳴的爪族。她用嘴巴咬住提燈,微弱的紫光潑灑在那群熱帶爪族身上。這條墻壁塗滿爛泥的走廊不時出現轉彎。有時會出現岔口,有時與另一條路交會。約翰娜來到岔路口時,好一會兒,熱帶爪族們都無法通行,不過它們隨即便分散開來,繞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