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叔叔,江心語去哪裏了?莫阿姨呢?”

看見陳默進門,徐博放下了手中的遊戲機,關切地問道。

自從江心語失蹤後,陳默便帶著兩個男孩,找了一處隱秘的出租屋住下來,雖然姨媽千百個不情願,也只好如此。這已經是莫可非離開後的第三天。

“哦。她們旅遊去了,過幾天就回來。”

“也不帶上我們,臭阿姨。”戴銘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嘴裏嘀咕著。

“來來來,別玩了,吃了飯再說。”陳默把手裏的塑料袋一放,把大大小小的盒子往外掏。

“又是麥當勞,唉……”徐博撇撇嘴巴,小胖手卻不客氣地抓過一個巨無霸,大啃起來。

“就你小子挑,有的吃你就吃吧。”

陳默往沙發上一倒,臉色蒼白,他已經兩天沒怎麽合過眼了。

江心語和莫可非的失蹤是一方面,更令人焦慮的是,外面的局勢已經開始變得不穩,各種謠言四起,說是本市出現了通過眼睛傳播的致命病毒,疫情正在急劇蔓延中,而政府卻只是一味隱瞞。市區已經發生了幾起哄搶物資的案件,警方出動武警維持秩序,卻爆發了大規模的騷亂,造成數十人傷亡,民眾的不滿情緒如點燃了引信的火藥桶,一觸即發。

而他得到的可靠消息是,中央的調查組將於下周入駐本市,展開全面調查。

這種情形下,歐陽睿之必然要加快行動步伐,可就算如此火燒眉毛的當口,陳默對於敵人的情況仍是一無所知,盡管他沒日沒夜地調查,搜尋,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陳默站了起來,如今,只剩下僅有的一條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只有去闖。

“你們好好呆著,我出去一會。”陳默風風火火地把門一甩,在身後留下一聲巨響。

他要去找一個人,一個能左右局勢的人,一個能夠制約歐陽睿之的人。

市長。

盡管他沒有信心,是否市長也卷入了這場陰謀之中,他更沒有信心,是否市長能夠聽信那些貌似荒謬絕倫的判斷。

可他必須放手一搏。

城市不復往日的繁華熙攘,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神色慌張,行走匆忙,一切都如同提前進入了秋季,氤氳著一股肅殺而零落的氣氛。一路暢通無阻。陳默突然覺得恐慌也未必是件壞事,至少減掉了浪費在塞車上的時間,自顧苦笑一聲。

“請問您找哪位?”在市政府辦公樓21層,陳默被前台秘書攔住了。

“我找許市長,我是東區警隊的隊長陳默。”他掏出自己的證件。

“對不起,請問您預約了嗎?這上面並沒有您的名字。”秘書翻閱著一本登記冊。

“我跟市長約好了,有十分緊急的事情要向他匯報。”

“可是……”

“你可以打個電話問問他,事情耽擱了誰都負不起這個責。”陳默看了看兩邊的警衛,估摸著硬闖有幾成把握。

“那……好吧。”秘書猶疑著拿起了電話。“喂,許市嗎,這邊有位陳默陳隊長說跟您約好了,您看……”

秘書一邊聽著,一邊疑惑地看著陳默。

“就說是歐陽市長讓我來的。”陳默急中生智。

“他說是歐陽市長讓他來的……好,好的。”秘書放下電話。“您可以進去了,走廊右拐走到頭,最後一間辦公室。”

陳默敲敲門,沒人答應,便輕輕一推,門開了。

房間很大,但卻緊緊拉著窗簾,陰沉一片,只能模糊看清家具的位置,辦公桌後,一個男人坐在轉椅上,背對著他。

“是許市長嗎?”陳默心生疑慮,緩緩走了過去。

轉椅突然猛地轉了半圈,將那個男人的正面朝向陳默,陳默心頭猛地一縮,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那張臉。

一張垂危病人的臉,這是陳默的第一感覺。雖然五官面容仍是許市長的模樣,但卻蒼老虛弱了不止十歲。與電視上的意氣風發紅光滿面不同,此時的市長面容浮腫,松弛的皮膚泛著病態的白光,眼神呆滯,恍如夢中,就連肥厚的嘴唇也是耷拉著,沾著亮晶晶的津液。

“……有什麽事情嗎……”氣若遊絲的聲音,緩慢而拖拉,仿佛出自一部年久失修的留聲機。

陳默遲疑了一下,他不敢肯定,面前的這個人是否仍然具備正常的判斷力,但他已經沒有選擇。他將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當然,在一些不甚確定的環節,他用自己的推斷和想象進行補足。

許市長仍是僵固著同一個姿勢,同一副表情,仿佛一具被剪斷了線的提線傀儡,只是一堆爛柴朽木,並沒有任何靈魂躲藏其中。

許久。久得陳默幾次按耐不住想去探一下他是否仍在呼吸。

終於,市長的嘴唇抖動了幾下,仍像留聲機般緩慢而喑啞地吐出一個殘缺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