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因?”陳默不鹹不淡地問一旁忙活的助手。

“從高處失足墜落,後腦顱骨粉碎,臟器破裂,腹動脈大出血……”

“那叫我來幹嗎?”他斜睨著助手,一副挑釁的口吻。“自己不會處理阿!屁大點兒事……”

“好像還有點蹊蹺……”助手躲閃著他的目光,喏喏地說。

他罵罵咧咧地接過了調查資料。

死者王姓男子,五十三歲,本地村民,以養花賣花為生。他包下了緊挨著的兩座農民樓陽台,作養花用,以保證他的命根子能得到充足的陽光和露水。

陳默探出頭,從那條不足1米的縫隙望下去,聯體嬰般的兩座農民樓之間,陰暗潮濕,垃圾、汙水、鼠屍以及種種穢物,如贅肉堆積。他仿佛看見王老伯那幹癟的軀體,在夾縫間來回摩擦碰撞,最終墜向地面,摔成一攤贅物。

呸!他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

聽死者老婆說,王伯每天要在這條縫隙上來回多次,照料花草,從未失足。

今天這是怎麽了,老婆婆殘淚漣漣。

陳默撓撓腦袋,問死者最近身體狀況,生活習慣有否改變,鄰裏關系如何等等。

一切如故。王伯身體一直很壯實,最近一次大病還是將近十年前,平常除了賣花,基本上不跟人打交道,而且賣花也只是批發給固定的小販,並無與雜人接觸。昨天晚上看了會兒球賽便如常早早就寢。

“十年前?什麽病?”

“中風。不過手術後就再沒復發過。”

安撫了老婆婆幾句後,陳默轉身,暗地叮囑助手按失足墮樓處理。

“可是……”助手一臉的不甘心。

陳默使勁瞪了他一眼,逼他咽下了後半句話。

疾步跨過陽台,下樓,他一刻也不想在這片城中村多呆,城市的腫瘤,散發著惡臭。

“陳隊長!”在即將踩下樓梯的刹那,陳默被叫住了。

回頭,一個陌生女子,身著素色襯衣,幹練地站在老婆婆跟前,手裏拿著紙筆。

小步上前,握手寒暄。

“你是……”陳默冷冷地看著她。

“噢,我是《新報》的記者,我叫莫可非。”年輕而蒼白的臉龐上,洋溢著別致的韻味,黑色鏡框削減了秀氣,卻也增添了幾分淩厲,尤其惹眼的是那對瞳孔,大而深邃,如同無底的淵壑,囚禁著迷途的魂靈。

“呵!現在的狗仔隊鼻子可夠靈的,都快趕上我們的警犬了。”

“哪裏哪裏,還得多虧熱心市民的支持,要不,還以為都象警訊裏說的,天下太平呢。”

陳默眉頭一皺,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敢以牙還牙,接著又舒展開了,有意思,果然是年輕人。他突然想起四五年前的自己,不也是同樣的初生牛犢嘛,心裏的好感陡增了幾分。

“象這樣的案子,每天都有很多吧。”

“反正比你想象的多。”

“那咱們警方有沒有專門將這類案件歸档呢?”

陳默警覺起來,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小姑娘。

“你指哪一類?”

“……意外事件,比如失足、錯覺、誤傷等等……”

“噢?通常這些都不分在同一類裏的。”陳默直覺這個人隱瞞了些什麽,但是又無法肯定那到底是什麽,某種陰冷而詭異的感覺開始在他的神經末梢遊走。他的直覺總會是對的。

“不好意思,外行了……”莫可非靦腆地笑了笑,又補上一句,“可有些就應該是一類的。”

陳默心裏咯噔了一下,她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決定探一探對方的底細,除了職業敏感,似乎還有其他的一些原因在迫使他這樣做。好奇心?也許吧。

“看來你還對這個挺有研究?方便的話,不如一起吃個飯,也給我上上課?”

“哪裏哪裏,承蒙隊長擡愛,我也正好有些問題要向隊長請教呢。”

“那走吧,就西湖居吧。”兩人下樓。

雖然日近中午,城中村仍如茂密的水泥森林,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