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阿珂斯(第6/7頁)

“你確定他不會直接把我送到利紮克那兒去,說我給他下了藥?”阿珂斯問。

“蘇紮本質上是個戰士,”希亞這話已經說了幾百遍了,她翻過一頁正在看的書,“他更喜歡自己解決。跟利紮克告發你,那是懦夫的行為。”

聽了這話,阿珂斯就出發去咖啡廳了。他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緊張痙攣的手指。每周的這個時候,蘇紮都會在一處低等咖啡廳裏吃東西——在利紮克的親密支持者裏,他確實屬於等級最低的一批,這就意味著,在跟隨利紮克所到的大部分地方,他都是最不受重視的。但是,在飛艇轟鳴的發動機房旁邊的低等咖啡廳裏,他是等級最高的。這兒是激怒他的最佳地點——當著下級的面被一個奴仆羞辱,他能受得了嗎?

約爾克答應幫忙做到最後一步。當阿珂斯走進咖啡廳——位於飛艇最底層的一間又大又暗的屋子時,約爾克正排著隊站在他父親之前。這裏狹窄逼仄又滿是煙霧,但是空氣裏卻飄著香料和油脂的氣味,讓他不禁有點兒饞。

近旁的桌子邊,一群比他年紀小的青年把盤子丟在一邊,正在玩遊戲。他們用的是比手掌還要小的機器:把齒輪和線材安在輪子上,一個頂端裝著個大鉗子,一個帶著一把刀,還有一個裝著拇指大小的錘子。桌子上用粉筆畫出一個圈,他們用遙控器操縱著機器在裏面你追我趕。機器相撞的時候,旁邊看熱鬧的人就大呼小叫著支招:“轉右輪!”“用鉗子打啊,要它們是幹嗎的?”他們穿著藍色、綠色、紫色的奇怪衣服,裸露的胳膊上綁著不同顏色的繩子,頭發剃短,編成辮子盤在頭上。阿珂斯看著他們,突然湧起別樣的感覺:仿佛他自己成了個梟狄小孩,拿著遙控器,或者就是倚在桌子邊看著。

這不可能是真的,也成不了真,但就是那麽一瞬間,他覺得這可能性也是可以存在的。

他轉向食品取用台旁邊的一堆盤子,拿了一個。他手裏攥著一個小瓶子,沿著台子往前走,越來越接近蘇紮,越來越接近他的杯子。就在這時,約爾克佯裝不小心撞上了他前面的人,盤子杯子撒了一地,還把湯潑到了那女人身上,引起一陣罵罵咧咧。趁亂,阿珂斯把瓶子裏的藥倒進了蘇紮的杯子,完全沒有人注意。

他走了過去,約爾克正在幫那個被潑了湯的女人清理衣服。她用胳膊肘把他推開,不停地抱怨臭罵。

蘇紮在他常用的桌子邊坐了下來,開始每日例行的一餐。阿珂斯暫停下來喘了口氣。

蘇紮和其他人一起闖進了他的家,他站在那兒看著瓦什殺死了阿珂斯的父親。他的手指印印在了阿珂斯家的墻壁上,他的腳印踏在了阿珂斯家的地板上。阿珂斯最安全溫暖的家,被他們以暴力踐踏,再也回不去了。這些記憶,從來就不曾淡去,讓阿珂斯更堅定地將他要做的事進行了下去。

他把自己的托盤在蘇紮對面放了下來。蘇紮的目光爬上他的胳膊,像一只掠過的手,數著那上面的殺戮刻痕。

“還記得我嗎?”阿珂斯說。

蘇紮現在比他矮了,但是仍然相當壯碩,坐下的時候,看肩膀就能看得出來。他的鼻子上有些雀斑,看上去和約爾克並不相像——約爾克更像他的媽媽。這也是好事。

“是那個被我拖過極羽邊境的可憐孩子嗎?”蘇紮說著,咬下叉子上的肉。“然後沒等走到飛艇邊就被打成了肉醬?是啊,我記得。現在把你的盤子拿開。”

阿珂斯坐了下來,兩手交疊放在身前。腎上腺素激增,讓他的視野縮小了,而蘇紮就在正中央。

“你現在感覺如何?有點兒困?”他說著,“砰”的一聲把藥瓶放在他面前。

玻璃開裂了,但瓶子沒有碎掉,裏面還殘留著一些液體,而其他的藥水都已經倒進了蘇紮的杯子。咖啡廳裏倏地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他們這張桌子。

阿珂斯湊近他,笑道:“你的房間並不如你想象的那麽安全。看這是什麽?過去一個月裏,你已經被下了三次藥。你可真是不當心啊,不是嗎?”

蘇紮一躍而起,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拽起來,狠勁兒地摜在桌子上,把托盤上的食物砸個稀爛。湯灑了出來,浸透了襯衫,燙到了阿珂斯。蘇紮抓過餐刀,用刀尖對著阿珂斯的腦袋,像是要刺進他的眼睛裏。

阿珂斯看見刀鋒凝聚成一點。

“我要殺了你。”蘇紮咆哮著,唾沫亂飛。

“悉聽尊便。”他火上澆油,“但是可能得等等,你馬上就要睡過去了呢。”

差不多了,蘇紮看起來已經有點兒迷糊了,他放開了阿珂斯。

“好,”他說,“我向你發起角鬥挑戰。帶刀。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