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頁)

“正是。”路遠道像是完全沒發現大殿內近乎窒息的氣氛,依舊冷靜說道,精致的五官不帶笑意的時候總是顯得清冷。

他自懷中掏出一本冊子:“微臣失憶流落越州的時候,曾認識了以為一位船老大,船老大曾說越州每逢五就不準各大船只出海捕魚,微臣當時並未察覺,只當時越州在漁政上的休養生息的政策。”

手中的冊子被黃門接過,雪白的浮塵尖在自己面前一掃而過。

“後來微臣覺得奇怪,派人去查,這才發現有人借著湖面空蕩的時機以權謀私,借機送出官鹽謀取私利。”

朝堂震驚,竊竊私語之聲不絕於耳。

溫歸遠捏著板笏的手微微捏緊,心中一沉。

“可有查清東西都去哪了?”聖人一開口,原本還有些動靜的大朝立馬安靜下來。

“查清了。”

路尋義無聲嘆了一口氣。

“去哪了?”

溫歸遠一口氣吊著,眼皮子不由跳著。

“順著江南東道向南水道入了江南西道,最後入了嶺南道,順著紅河,流入五部。”

五部分別是靠近大晟並對大晟俯首稱臣的五個部落,分別是和蠻部、濮子部、金齒部、望部和茫部。這五個地方地域不大,位置卻至關重要。

大晟制約他們的主要手段便是鹽和鐵。

朝堂一片嘩然,聖人也是臉色微沉,他接過小黃門手中的折子,打開看了片刻,突然憤怒地扔到台階下。

“好大的膽子。”

他怒聲大斥道,喘著粗氣。

“聖人息怒。”

那封折子摔在溫歸遠面前,熟悉的字眼落在他眼底,密密麻麻的字竟然寫滿了每一次運輸官鹽的時間和重量,甚至連接頭的人都寫上。

詳細到就像有人趴在船底看著一般。

他眉眼低垂,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白面團一般的人臉,笑得諂媚又真誠,可眼底的光卻一如既然的深沉。

——水龍王雲守道。

雲家占據著千湖之地的安州,加之悍匪出身,曾掌管天下過半漕匪,天下河道盡出其手。

當初在雲州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頓時都有了解釋。

第一頓沒有滋味的飯。

莫名其妙的投城。

湊巧撿到重傷的衛風。

回長安轉運時殷勤的態度。

所有出乎意料卻又有跡可循的奇怪舉動在此刻都撥雲見霧,清晰可見。

原來他的目標一直都是染指水道的人。

雲家的水道被人狐假虎威太久了,甚至還接著水道做出通敵叛國的事情,這讓有心睜一眼閉一眼的小人都看不下去,唯恐被拖下水。

“此事好生奇怪,不知路員外郎這份折子的信息都是何處來的。”有人出面質疑,“未免太過詳細了些。”

路遠道沉聲說道:“那位船老大所贈。”

“那這位船老大能否請上長安。”

“半月前已經不幸落水身亡。”

那人睜大眼睛,瞪著路遠道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這麽湊巧,你騙鬼呢。他心底滾過這樣的話。可偏偏說話的人太過自然,一時間完全琢磨不透到底是真是假。

他漲紅了臉,站在原處。

“那也太不巧了。”剛剛從禮部祠部侍郎晉升為吏部尚書的李承恩慢條斯理說道,眉心皺起,帶出一點遺憾,“口說無憑,可有其他證據,不然誰知這位船老大是人是鬼。”

“五部民間的鹽完全受控於大晟,由安南都督府出面與他們做生意。”他沉默片刻後,有條不紊地開口,“五部如今應該正在過桃花節,按理鹽消耗甚大,只要入五部境內查詢鹽價,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李承恩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這可以拿鄰邦情誼開玩笑,萬一沒有呢,邊境之事可是大事,一點也疏忽不得,隨意冒犯五部無異於在頭頂自懸利劍。”

拿出國家邦交邊境問題的大義,不少人出面贊同,甚至還波及到一旁的路尋義。

聖人不說話,冷眼看著底下的唇槍舌劍。

被殃及池魚的路相依舊沉默,低眉順眼,盡心盡職地做著一個木樁子,連眉都不帶動一下。

“查一下安南都督府的鹽務冊子總該沒事吧。”路遠道疏遠冷淡的眉眼微微擡起,淡淡說道,“這種時機,或多或少,還是不多不少,總該能看出端倪。”

一側的李承恩籠著袖子,不悅皺眉,呲笑一聲:“年剛過,冊子剛開,聖人若是去查冊子,難道不是當眾打臉嗎,傳出去有損聖人聖名。”

李家死咬著邊境邦交不放,把自己置於國家制高點,不論之後路遠道提出什麽條件,都不願松口。

“大晟難道查一個鹽務冊子,還要看一個小邦的臉色,傳出去,那個更令人發笑。”

一場大朝會已經連上了兩個時辰,長安早晨的光落在大殿的漢白玉台階上,照得人眼睛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