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許金花感覺最近這兩天和各種粑粑結下了不解之緣,先是雞,出門踩狗屎,現在又是豬糞。

不過此刻有更重要的。

她顧不得臟,爬起來用身體護住只有幾個月的豬,大喊:“你瘋了嗎,你要幹什麽?”

“殺豬,吃肉。”顧晨揮揮菜刀,示意她躲開。

原身一個人頂一個半壯勞力,任打任罵,吃的還少,當做畜生使喚了十多年,那會輕易答應分家?

今晚十五,月亮又大又圓,許金花看看泛著寒光的菜刀打個哆嗦,她沒敢直接拒絕,生怕真挨一刀,用商量的語氣道:“豬還沒長大,過年才能殺,你要想吃肉,媽明天給你買。”

顧晨本來就是做做樣子,點頭同意,想了想補充道:“我十多年沒好好吃飯,寶地大夫說,不好好休息會出大事,這段時間沒辦法下地幹活。”

許金花這會只要不殺她的豬,說什麽都答應。

等顧晨回了屋,許金花和顧玉斌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湧起種感覺,那個老實巴交任打任罵的顧晨好像回不來了。

許金花只堅持了兩天便受不了了。

平常裏不覺得什麽,顧晨這一撂挑子生活全亂了套。

喂豬喂豬,做飯刷鍋刷碗洗衣服打掃院子,家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活?

顧晨睡到自然醒,啥事也不做不說,還以好好休養的理由把人指使的團團轉。吃飯,要有肉和雞蛋,他胃口很大,一頓五六個雞蛋還不夠,一天接近二十個。

肉,不讓放青菜,一斤六毛,一天一斤不夠,吃的不高興,就要拿菜刀去殺豬。

許金花感覺日子沒法過了。

第二天找機會把只會說的慫貨顧玉誠一頓痛罵,這樣下去不行,家裏哪有那麽多錢,兩人很快商量出個辦法。

七十年代機器很少,農活都靠人工和牲口。

割麥子也是,每年的這個時候,村裏會潑水用石碾壓出塊巨大的曬麥場,大概相當於後世的廣場。到了晚上,幾乎半個村的人都拿著這裏乘涼。

許金花出村就放開嗓子哭,她哭的抑揚頓挫,宛如唱戲,人還沒到曬麥場,便吸引的無數村民好奇張望。

許金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到了曬麥場,她居中盤腿一坐,雙手拍腿,好像打節奏般開始哭訴:“我地個親娘呀,我造了什麽孽啊,沒法活了,讓我死了吧,誰都別拉我。”

沒人拉她。

村裏上了年紀的婦女哭起來都很誇張,有關系還算可以的看似安慰,實際好奇勸道:“大嫂子,快別哭了,顧玉誠打你了?”

許金花立刻順著話把這兩天的事誇大其詞說了一遍,什麽一天吃三斤肉,把她當老婆子使喚,不給吃就要拿菜刀砍人等等。

顧家村村如其名,顧姓占一大半,很多人沒出五服,往上數幾代,大很多人都是一個老祖宗。

顧晨從小被虐待,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但沒怎麽當回事,另一方面,總感覺顧晨不是親生,是外人,打心眼裏不把他當自己人。

許金花很善於煽動氣氛抓重點,為了證明沒說謊,她特意讓人看被砍掉的頭發。

很多原本看熱鬧的村民驚呆了,頓頓吃肉吃雞蛋,不給吃就砍人?

該讓公安抓起來。

“不能喊公安,再怎麽著,也是我養了十多年的兒子。”許金花哭著搖頭拒絕,她也不說要怎麽做,只不斷重復這句話用來表達自己不忍心。

終於有漢子義憤填庸站出來。

不就拿刀嗎,顧晨那小身板,拿槍都不怕,咱們多去點人,好好教訓,村裏還從來沒出現過敢用刀砍人的事。

有人帶頭就有人起哄,更有人看熱鬧。

最後,男女老少都不乘涼了,紛紛跟在許金花身後往村裏走。

直到他們看到了顧晨。

人還是那個人,但幾天沒見,像變了個人。

他似乎早就知道眾人要來,拿著菜刀站在院中心,眼神冰冷,看的人心裏發毛。

“看來你媽沒說謊,顧晨,把刀給我放下。”說話的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看起來有七八十歲。

原主記憶裏有這人,叫顧丁山,是顧姓裏輩分最高的,顧玉誠都得喊聲大爺爺,因為輩分高,大隊書記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顧丁山一手倒背,一手指著顧晨罵道:“你個不孝子,反了你了,想吃槍子是不是?”

許金花及時大哭:“報應啊,六一年大/饑/荒,我自己一天只吃半個窩頭,為了養活他,差點沒餓死,我心寒呀。”

顧晨不知道這些人的具體來意,但大概能猜出來,他不是不講理的人,皺眉道:“前幾天我昏過去,很多人應該知道,那不是中暑,是餓的。三天三夜,我早上五點下地,中午不休息,天黑才收工,能賺的工分都賺了。”

在場有那天擡著原身去顧寶地家看病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