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東籬(第2/7頁)
寧雙嘴上不說,但夜深人靜時,她會對鏡細細審視自己的一雙手,想著想著,臉上便會不覺浮現出笑容……
連壓在心底的仇恨一時間都淡去不少。
也許,不是什麽技藝的突飛猛進,只是心境的一點變化。因為東籬的到來,讓曾經死寂的院落有了生氣,有了生氣的地方釀出的酒自然不一樣了。
酒通人性,一雙充滿淒苦怨恨的手,如何能釀出美好醉人的酒?
當日故作兇狠留下東籬,究竟是因為心疼酒錢,還是只不過因為自己孑然一人,寂寞了太久?
擡眸望向鏡中,寧雙有些失神,正胡思亂想時,頸間忽然傳來一陣灼熱感,叫她心頭大悸,猛地回過神來,按住心口。
似乎是感應到她的松懈,那裏一波又一波地襲來灼人的炙熱,無情地提醒著她,不能忘,不能忘……
大口喘著氣,寧雙痛苦不已,她咬著牙撐在梳妝台前,不知過了多久,那直逼人心的痛楚終於平息了。
擦去額上的細汗,寧雙緩緩擡起頭,蒼白了一張臉,望向鏡中的眉眼卻暮然狠厲起來——
不能忘,絕不能忘!
無邊夜色中,有什麽在窗外一閃而過,風過無痕,只留下了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去給蔡侯爺送酒的路上,寧雙又問起了東籬的來歷,東籬依舊是折扇一打,笑的狡鮚:“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寧雙一個白眼,伸手作勢就要去撕他的折扇,東籬輕巧避過,衣袍翻飛間好不得意。
先前寧雙就問過東籬來川城做什麽,東籬只說是家中老大丟失了一物,差他出來尋,再具體的就怎麽也問不出了。
寧雙氣的直拿掃把追他:“記住了,你可是賣身給我了!賣身賣身,懂不懂什麽叫賣身?”
如今老話重提,東籬卻沖寧雙眨眨眼:“可雙姑你也有秘密瞞著我呀,是不是?”
寧雙募的一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東籬忙趁機跑遠,飄逸的身影衣袂飛揚,那抹鮮艷的楓葉紅刺的寧雙心頭一跳。
今夜是川城蔡侯爺大壽,蔡府管家點名要寧雙釀的春日暉做宴酒,這可是筆大買賣,寧雙爽快應下,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她本來怕東籬笨手笨腳壞事,不準他跟來送酒,可東籬卻非得隨她來蔡府湊一湊熱鬧,寧雙拗不過他,只好作罷。
進了蔡府,老管家收下貨後,客氣的要留寧雙和東籬喝杯水酒,東籬也不推辭,道了聲謝,與寧雙跟著蔡府下人來到了最外圍的普通席上,眉開眼笑地坐了下去。
寧雙囑咐他別亂走動,只老實埋頭吃喝就是,她去同老管家結賬。
可這賬一結就結了好久,宴席都開始了,煙花絲竹響個不停,寧雙還是沒回來,東籬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正準備起身去尋她時,府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抓刺客!
滿堂頓驚,人人惶恐不安,一片混亂間,傳來了更叫人震驚的消息——
破開房門的下人們悚然發現,遲遲未出來迎客的蔡侯爺竟是,竟是變成了一尊青銅像!
消息一出,整個蔡府炸開了鍋,先前還一派喜慶的氣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慌。
滿堂騷亂中,東籬瞳孔驟縮,眸中幾個變幻後,握緊折扇,離了席朝侍衛追蹤的方向而去。
搜捕聲由遠及近,火把通天,水下的寧雙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她纖秀的身子藏在一池荷葉下,雙手緊緊按住懷裏的竹筒,極度的緊張中,一股按捺不住的快意卻湧上心頭。
第四個,這是第四個,她終於又收了一個狗官的魂!
今夜機會難得,不枉她等了這麽久,在川城潛心釀酒半年,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總算能接近仇人,報仇雪恨。
方才潛在房裏,她親眼看著那狗官嚇得目眥欲裂,身上溢出絲絲青氣,眨眼間就化作了一尊雕像。
青氣飄進了她的竹筒裏,合上蓋子,輕輕搖一搖,就化成了幽綠的魂水。
帶著魂水,她悄無聲息地躍出窗外,卻因太過興奮失了謹慎,發出聲響被人發現,一路叫侍衛追到了這。
遠處搜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寧雙在水下屏氣凝神,心跳的越來越快……
寧雙正在屋裏沐浴,他一推開門,只見水霧繚繞,屏風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折扇一打,東籬也不急著回避,反倒挑眉一笑:“雙姑好雅興,這常言道,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簾影,隔著這屏風看雙姑果然和平日很不一樣,別有一番風流韻味……”
“那你願意天天看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東籬,叫她驀地一愣,不料寧雙豪放至此,他耍流氓不成竟反遭調戲。
見東籬被噎住,寧雙在裏面哈哈大笑,笑過後,她似乎有些累了,聲音低了下來:“小賊,我過幾日要收拾行李離開川城,回老家釀酒,還缺個夥計……你跟不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