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家園 44 第一地堡

唐納德的早餐伴著來訪者一起到了。頭一天,他們不曾理會過他,而且少給他送了一餐飯。每一次,都是震天響的腳步聲先把他驚醒。總之,都是一些能夠打亂他的生物鐘、讓他煩躁不安、令他發狂的伎倆。不過,也有可能那時是白天,此刻則是深夜,他們根本就不曾短了他的吃食。很難說得清。他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墻上原先掛鐘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個幹凈的圈和一顆孤零零的螺絲釘。

兩名身穿警衛制服的男子陪伴著瑟曼和早餐一起到來。唐納德原本就是和衣而睡,看見他們進來,就在簡易床上盤腿坐了起來。兩名警衛一臉懷疑地打量著他,瑟曼將托盤遞了過來,裏邊有一個雞蛋、一塊餅幹,以及水和果汁。唐納德體內痛苦難當,但同時也感覺饑餓。他找了找,沒看到餐具的影子,於是徑直用手抓起雞蛋吃起來。熱乎乎的食物讓他的兩肋好受了一些。

“檢查天花板夾層。”其中一名警衛說道。布拉瓦,唐納德認出他來。此人做警長的時間幾乎同唐納德在任的時間一樣長,而且唐納德清楚,像布拉瓦這樣的人不可能成為自己的朋友。

另外一人則要年輕一些,唐納德不認識。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他經常會待得很晚,因此對夜班警衛反而最為熟悉。年輕警衛爬上靠墻的一個壁櫥,舉起天花板上的一塊板子,從屁股後面掏出一把手電筒,朝各個方向照了照。至於他究竟看到了什麽,唐納德自然最是清楚不過。他早已檢查過了。

“被堵住了。”年輕警衛說道。

“你肯定?”

“不是他。”瑟曼說道。他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唐納德,說完,只見他朝房間內揮了揮手。“那地方到處都是血,他肯定會沾上一些的。”

“也有可能是他找了一個地方,擦洗幹凈,還換了衣服。”

一聽這話,瑟曼不由得皺起眉頭。他就站在離自己幾步之遙的地方,唐納德突然覺得自己不餓了。“是誰?”瑟曼問。

“什麽是誰?”

“別再裝瘋賣傻了。我的一名手下被人襲擊了,有一個穿著反應區工程師制服的人通過了安全檢查,就在這兒,就在這個樓層,就在同一天晚上。我猜,他們是到這個大廳來找你的。去了通訊室,我知道那個地方你可沒少待。這事你絕對脫不了幹系。你把某個人帶進來了,或許就在你上次輪值期間。誰?”

唐納德掰下一塊餅幹,放進了嘴裏,好讓嘴巴有點事做。夏洛特。她到底在做什麽?把地堡翻個底朝天,好把他找出來?去了通訊室?如果真是她,那她肯定是瘋了。

“他肯定知道些什麽。”布拉瓦說。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唐納德說完,啜了一口水,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顫抖,“誰被襲擊了?他沒事吧?”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那便是他們發現的血跡,正是自己妹妹留下的。看看他都幹了什麽?幹嗎要把她喚醒?又一次,他想將這一切和盤托出,告訴他們她藏在哪兒,這樣,她便不再孤單了。

“是艾倫,”瑟曼說,“他下了晚班,跑向電梯,然後在三十層被人發現,被發現時他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艾倫受傷了?”

“艾倫死了,”布拉瓦說,“一把螺絲刀插進了他的脖子。其中一部電梯裏邊到處都是他的血。我想知道兇手在哪兒——”

瑟曼擡起一只手,布拉瓦立刻閉了嘴。“給我們一分鐘。”瑟曼說。

站在壁櫥上的那名年輕警衛調整了一下天花板上的那塊板子,讓其落回原位,隨即跳了下來,在大腿上擦了擦雙手,任由那壁櫥上面灑滿白花花的泡沫板碎屑。兩名警衛一起等在外面。門被關上前,唐納德認出了一名路過的工作人員,差點叫出聲來——很想看看他們在知道自己是冒牌貨之後,到底會有怎樣的反應。

瑟曼將手伸進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幹凈手帕,遞給了唐納德。唐納德感激涕零地接過來,心中有些奇怪,不知他為何要拿這個當禮物。他等待著咳嗽的到來,但它竟史無前例地缺席了。瑟曼掏出了一個塑料袋,打開來,等待著他。唐納德這才回過神來,掏出自己那一塊滿是血漬的臟兮兮的手帕,扔到袋中。

“為了檢測分析,對嗎?”

瑟曼搖了搖頭:“這地方該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只是一種……態度。我曾試圖殺了你,這你也知道。我那樣做是表現得有點軟弱,但正是因為虛弱,我才沒能成功。事實證明,你對安娜的那些分析,是對的。”

“艾倫真的死了嗎?”

瑟曼點了點頭。唐納德打開那塊手帕,又將它疊了起來。“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