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襲擊 12再見皮塔

今天我有可能會失去他們兩個。

我設法想象蓋爾和皮塔的身影都已消失的世界。我手指冰涼、目光呆滯,站在他們的屍體旁,看他們最後一眼,然後離開他們躺著的房間。當大門打開,我踏入外面的世界時,一切都如此空虛,等待著我的是蒼白空蕪的未來。

“需要給你打鎮靜劑嗎?直到這一切結束。”黑密斯問。他沒有開玩笑。這個人的大半輩子都跟酒瓶子打交道,麻醉自己,好從凱匹特給他帶來的痛苦記憶中解脫出來。那個贏得了第二屆世紀極限賽的十六歲的男孩肯定也有他所愛的人——家人、朋友、也許還有一個女朋友——他要拼力活著,回到他們身邊。可他們都在哪裏?為什麽在我和皮塔偶然闖入他的生活之前,他的生命裏竟然沒有其他人?斯諾對他們做了什麽?

“不,我想去凱匹特,我也要參加救援行動。”我說。

“他們已經走了。”黑密斯說。

“他們什麽時候離開的?我可以趕上他們。我可以……”什麽?我還能做什麽?

黑密斯搖搖頭,“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你太寶貴、也太脆弱了。有人說在救援期間把你送到另一個區,以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但是大家都覺得你控制不了局面。”

“求你啦,黑密斯!”我在祈求他,“我必須做點什麽,我不能幹坐在這兒,等著聽到有人死去的壞消息。我一定能做點什麽!”

“好吧,讓我跟普魯塔什說說。你可不要亂動。”可我待不住。黑密斯的腳步聲還沒有從外面的走廊裏消失,我就慢慢爬下床,從隔開病床的簾子縫裏鉆過去。我發現芬尼克正趴在床上,兩手插在枕頭底下。盡管把他從迷迷糊糊的夢境中、從鎮靜藥物帶來的無聲世界裏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是出於我的懦弱,對他也很殘酷,但我還是這麽做了,因為我不能獨自面對這一切。

當我向他說明一切之後,他最初的不安卻莫名其妙地減輕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凱特尼斯,很快事情就會明了。要麽這樣,要麽那樣。到了今天晚上,他們要麽死了,要麽回到我們身邊。這……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期望!”

是啊,這是對我們目前狀況的樂觀看法。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這一切總算有個了斷。

簾子被拉開,黑密斯站在我們面前。如果身體允許,他會交給我們一項任務。現在仍然需要拍攝轟炸後的十三區。“如果在幾個小時內拍完,比特就能在救援行動開始之前把它發送出去,這樣也許能把凱匹特的注意力轉移到別處。”

“是的,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給他們設個圈套。”芬尼克說。

“我們需要拍攝的是真正具有強烈吸引力的片子,即使斯諾總統也沒法從電視機旁走開。有這樣的東西嗎?”黑密斯問。

現在我們必須做一項對救援有幫助的工作,這讓我陷入沉思。我在吃早飯和在做上鏡前準備時,極力在想我該說些什麽。皮塔被打得鮮血四濺,斯諾又送給我玫瑰,斯諾一定想知道這些事對我有什麽影響。如果他想讓我崩潰,我就要堅強。可是光靠在攝像機前空喊幾句表示蔑視的話語不足以說明什麽。另外,這也不會幫救援隊節約出時間。義正辭嚴的喊話並不能占據很長時間。

我不知這樣行不行,但我願意一試。當攝制組人員在地面集合後,我問克蕾西達能否從詢問我有關皮塔的事情開始。我坐在折斷的大理石柱上,也就是我上回瘋掉的地方,等著紅燈亮了以後,克蕾西達開始問我問題。

“你是和皮塔怎麽相識的?”她問。

聽到問話,我開始侃侃而談——這是自第一次電視訪談以來黑密斯一直希望我做的事。“我見到皮塔的時候十一歲,那時我就快要死了。”接著,我把與皮塔相遇的過程娓娓道來。我講述了那是怎樣一個淒慘的日子,我怎樣想在雨中賣掉波麗姆的嬰兒服,皮塔的媽媽怎樣把我從面包房的門口趕走,他又如何為了給我面包而挨打,那面包如何救了我的命。“在這之前我們甚至沒有說過話。我第一次跟皮塔說話還是在去參加饑餓遊戲的火車上。”

“可那時他已經愛上你了。”克蕾西達說。

“我想是的。”我羞澀地微微一笑。

“你們分開後有什麽感受?”她問。

“感覺不好。我知道斯諾任何時候都可能殺死他,特別是在他警告十三區要遭到轟炸之後。這種生活真是太可怕了。但正是因為他們對皮塔的所作所為,我已不再猶豫,我要傾盡全力參加到推翻凱匹特的鬥爭中去。我終於自由了。”我擡起頭,凝望著天空,目光追尋著在天空飛翔的蒼鷹,“斯諾總統曾經向我承認過凱匹特十分脆弱。那個時候,我明白他說話的意思,那時我看不清事實,因為我太害怕了。但現在我不再害怕。凱匹特十分脆弱,因為他們的一切都要依靠各轄區供給,糧食、能源甚至管制我們的治安警。如果我們獲得了自由,凱匹特就會崩潰。斯諾總統,還要感謝你,我今天正式宣布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