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余燼 2我要做嘲笑鳥

凱匹特的直升機會不會突然出現,把我們炸飛?當我們在十二區上空飛行時,我焦急地觀察四周,看是否會遭到突襲,可是沒有飛機跟蹤我們。幾分鐘後,我聽到普魯塔什與飛行員的對話,飛行員報告說前方一切正常,這時我才略松了口氣。

蓋爾聽到我獵物袋子裏發出貓的叫聲,說:“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回來了。”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就要把它找回來。”我把獵物袋扔到座椅上,這討厭的家夥隨即發出低低的叫聲。“噢,閉嘴。”我邊在對面靠窗的一張暄軟的座位上坐下,邊對著袋子吼道。

蓋爾坐在我身邊,說道:“那兒肯定很慘吧?”

“不可能更慘了。”我答道。我凝視他的眼睛,在那裏看到了與我同樣的痛苦。我們的手握到了一起,在這緊握的手中,有斯諾總統未能摧毀的十二區的堅毅。飛往十三區僅需約四十五分鐘,在剩下的路途中,我們沒有再說話。這裏離十三區步行也只需要一星期。去年冬天,我在林子裏遇到了八區的逃難者邦妮和特瑞爾,她們當時離十三區也並不太遠了。可顯然,她們沒能走到十三區。我在十三區時曾打聽過她們的下落,但似乎沒人聽說過她們。我想她們可能死在林子裏了。

從空中俯瞰,十三區和十二區一樣毫無生氣。到處是成堆的瓦礫,沒有一縷炊煙。正像凱匹特在電視中播放的畫面一樣,地面上幾乎沒有生命跡象。自“黑暗年代”起的七十五年中——那時據稱十三區已在與凱匹特的戰爭中完全被摧毀——幾乎所有的新建築都建在地下。事實上,幾個世紀以來在地下早已建立了整套完備的設施,作為戰時政府官員的秘密避難所,或者在地面條件不適宜人類生存時,作為地下避難處。對於十三區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是這裏是凱匹特核武器研發中心。在“黑暗時期”,十三區的反叛者從政府那裏奪取了這些設施的控制權,並將核武器對準了凱匹特。之後,他們提出條件:只要凱匹特不攻擊他們,他們就可以假裝已經被毀滅。凱匹特在西部還有一個核武器基地,可只要攻擊十三區就不可能不遭到回擊,因而凱匹特接受了十三區的條件,將地面的一切都摧毀了,並切斷了外界與之的一切聯系。也許那時凱匹特當局認為十三區沒有外界幫助會自行消失。十三區也確實經歷了一段艱難時期,幾乎消亡了。但他們靠嚴格控制資源,建立良好秩序,加強對凱匹特的防範,終於渡過了難關。

現在,幾乎所有的十三區公民都居住在地下,大家可以到戶外鍛煉或享受陽光,但必須在嚴格規定的時段內,絕不能超時。每天早晨,人們把右臂伸入一個精巧的裝置內,它便會把時間表像文身一樣印刻在人們光滑的小臂內側,弄得大家的手臂都是難看的紫色印記。這個時間表是:7:00——早飯,7:30——清理廚房,8:30——17號房間,教育中心集合,等等。紫色印記是擦不掉的,直到22:00——淋浴時,它上面的防水塗層才會脫落,才能沖洗掉。22:30發出熄燈信號,除了上夜班的,任何人都要上床睡覺。

一開始我住院時,不必在手臂上印時間表。但後來我和媽媽、妹妹一起住到307房間之後,也要按例行事。可除了吃飯時間,我並不遵守那個時間表。其他時間我要麽回到住處,要麽在十三區瞎溜達,要麽找個僻靜的地方,比如廢棄的通風管道、洗衣房水管後面或者別的什麽地方,眯上一覺。在教育中心有一個大壁櫃,那是個打盹的好地方,好像從來就沒人去那裏拿過東西。十三區的人極為節儉,浪費就是犯罪。好在,十二區的人一向也勤儉持家。可有一次富爾維亞·卡杜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就把它揉成了一團,恰巧被我看到。看她的樣子就像剛要了什麽人的命,臉漲得通紅,肥嘟嘟的臉蛋上所文的銀色花朵更加搶眼了。從她的外表就可以看出她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在十三區,我的樂事之一就是看那些腦滿腸肥的“反抗者”們蠕動自己的肥胖身軀,擠進狹窄的座位裏的樣子。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擺脫東道主嚴格的時間限制,但至少現在他們不管我,我被認定為“精神恍惚”——在我的塑料醫療手環上赫然寫有這樣的字樣——每個人對我四處遊蕩都要加以容忍。可這種狀況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他們對嘲笑鳥計劃的耐心也不可能永無止境。

我和蓋爾從停機坪下來,左拐右拐走了好多級樓梯才來到307房間。我們本來也是可以坐電梯的,可電梯總讓我想起進競技場之前的情景,一直以來,我對於生活在地下難以適應。但自從與那朵玫瑰不期而遇,我第一次覺得深入地下是很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