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逼上絕路

“大家安靜!”

傑克·康舉起左手,嘈雜聲頓時消失。一個動作就能取得如此效果,這本事真不賴。

我跟一些來晚了沒地方坐的無畏者站在一起。突然間,一道一閃而過的光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原來外面已是風雨交加。這屋子沒有窗子,只有小洞,實在不是個在雨中集會的好地方,可誠實派總部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大的空間了。

“昨天的事一出,大家有困惑,也有震驚,”傑克說,“我聽了來自不同方面的說法,什麽事情已明了,什麽事情需進一步探究,我已經心中有數。”

我把濕答答的頭發別到耳後,大概十分鐘前,我才剛剛起床,沖了個澡,急匆匆趕了過來。疲憊還未退去,不過我覺得清醒了幾分。

“我認為需要進一步探究的是分歧者。”傑克補充道。

他那深深的黑眼圈泄露了他的倦意,頭上的短發隨意支棱著,好像他整個晚上都在不停地揪著自己的頭發苦思。屋子裏面很熱,他還穿了一件長袖襯衫,手腕處的扣子還扣著——他早上穿衣的時候,一定心不在焉。

“請所有分歧者出列給大家一個解釋。”

我斜眼瞥了一下尤萊亞。這事感覺很危險。我本應把自己是分歧者的身份埋藏,站出來承認等於面對死亡,不過此刻沒什麽瞞下去的必要了,反正他們早就知道了。

托比亞斯第一個出列,他走進人群,大家自覺地給他讓路,他便徑直朝傑克·康的方向大步走去。

我也邁出腳步,低聲跟前面的人說“不好意思,讓一讓”,人群自動閃開,那神情就像怕我向他們吐毒液似的。不一會兒,幾個穿誠實派黑白衣服的人也從人群中走出,我在大廳裏救過的那個姑娘也在其中。

雖說現在托比亞斯在無畏者中的名聲大打折扣,而我也新得了“刺殺艾瑞克的女孩”的稱號,我們依然不是人群的焦點。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個人身上:馬庫斯。

“馬庫斯,你也是分歧者?”傑克問。馬庫斯緩緩走到屋子中央,正好停在誠實派象征比較低的天平那邊。

“沒錯。”馬庫斯沒有一絲慌亂,緩緩說道,“我理解大家的恐慌,也理解你們的憂慮,這不怪你們。一周前,有人也許剛剛知道‘分歧者’三個字。或許,你們對這三個字的理解僅限於我們對情境的免疫,有人會覺得這種免疫力很特殊、很嚇人、很恐怖。請允許我代表分歧者向大家保證,分歧者沒什麽可怕的。”

他側著頭,揚起眉,流露出憐憫的神情。我這才明白為什麽他贏得了別人的愛戴。他那種與生俱來的踏實會讓人覺得,他會善待別人交付給他的一切任務、責任和包袱。

“博學派攻擊我們只不過是想找出所有分歧者,您知道這背後隱藏的原委嗎?”

“抱歉,我不知道。”馬庫斯說,“他們也許只想指認我們的身份,也好為他們下一步行動鋪路。”

“那才不是他們的初衷。”沒經思索,我嘴巴裏就溜出這麽一句話。若與馬庫斯和傑克那低沉的聲音一比,我說話音調太高,底氣不足,可既然已說開頭了,就沒理由停下來,於是,我繼續補充道,“他們不是想指認我們的身份,而是想殺了我們。在沖突開始前的很長一段日子裏,他們就已對分歧者暗藏殺機。”

傑克緊鎖眉頭。我聽到無數細小的聲音,聽到雨滴打在屋頂上。室內忽然陷在一片黑暗當中,仿佛我剛說的話太過沉重,沉重得燈光都暗淡下來。

“你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個陰謀論者的猜測,”傑克接著我的話說,“你認為博學派為什麽要將你們斬盡殺絕?”

母親曾說,博學派對分歧者的懼怕源自我們不受控制。這話道理是有的,卻不是說服傑克·康信服我們的具體證據。我左思右想,怎麽也給不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心跳不禁加快。

“我……”我正要開口,托比亞斯打斷了我。

“顯然我們並不知道答案。”他說,“可事實勝於雄辯,過去六年時間裏,無畏派至少有十幾例神秘死亡案件,而這些人的死明顯與個性測試結果或考驗時的情境模擬結果有關。”

一道閃電照亮整個房間。傑克不斷地搖著頭:“雖然這種情況的確讓人困惑,可這些不足以構成證據。”

“無畏派的領導持槍射中了一個誠實派小孩的頭。”我接過話頭,“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這事。這難道不值得進一步深究嗎?”

“這我確實接到通報了。”他說,“殘忍地殺害一個兒童的罪行,我們絕不會姑息遷就。幸運的是,我們已把行兇者緝拿歸案。可是,大家必須明確一點,這些無畏派士兵並沒有大規模屠殺的動向,不然他們早趁我們昏迷時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