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兩個陌生人

托馬斯盯著那兩個跑過來的人看,感覺到周圍的其他空地人也都停了下來,就像有一道無聲的命令讓他們這麽做。托馬斯打了個哆嗦,這在悶熱的天氣裏似乎是完全不可能有的反應。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感到害怕,後背上升起一股寒意——空地人的數量是正在靠近的陌生人的十倍還多——但是無法否認他就是覺得害怕。

“每個人都把包袱抓緊了,”民浩說,“做好準備,一發現情況不對就跟這些家夥開戰。”

向上蒸騰著的熱空氣形成了朦朧的海市蜃樓,使那兩個人的樣子模糊不清,直到他們來到距離只有一百碼左右的地方。當他們進入視線的時候,托馬斯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記得很清楚就在幾天之前他透過那些裝著柵欄的窗戶看到的景象,是眩瘋病人,但是這些人用一種不同的方式給他留下了創傷。

他們在空地人前方幾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是男人,另一個是女人,雖然托馬斯只能憑那位女士略微有些曲線的體形上分辨出來。除此之外,他們外形很相似——個子高高的,骨瘦如柴。他們的腦袋和臉幾乎完全被一塊破破爛爛的米黃色布料裹了起來,上面割開一條條鋸齒狀的小縫讓他們能看到外面和保持呼吸。他們的襯衣和褲子是用臟布片縫在一起拼成的大雜燴,在某些地方用破爛的牛仔布條紮起來。除了他們的雙手之外沒有任何地方是暴露在烈日之下的,而那些手全都紅腫、開裂,還結了痂。

他們兩個人站在那裏,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發出像生了病的狗一樣的喘氣聲。

“你們是什麽人?”民浩大聲叫道。

陌生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他們的胸腔上下起伏。托馬斯從他那臨時的鬥篷下面觀察對方,他無法想象怎麽會有人能跑那麽遠,卻沒有中暑虛脫而死。

“你們是什麽人?”民浩重復道。

那兩個陌生人沒有回答,而是分開兩頭,各自開始往相反的方向繞著一個大圈子走開去,將聚在一起的空地人圍在那個圈子裏面。當他們繞圈行走時,他們的眼睛隱藏在那古怪的像木乃伊的裹身布一樣的破布縫隙後面,牢牢地盯著那些男孩們,就像是在迅速地對他們做出判斷來決定使用什麽樣的戰術。托馬斯內心升起一股緊張感,他討厭這種不能同時看到他們兩人的感覺。他轉過身,看著他們跑到人群的背後又一次會合到一起,並且又一次面向他們,安靜地站立著。

“我們這兒的人要比你們多得多,”民浩說,聲音流露出一絲沮喪,這麽快就用威脅的手段對付他們似乎反而顯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開口說話吧。告訴我們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眩瘋病人。”

這句話是那個女人說的,像是她喉嚨裏發出的一串短促的噪聲。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越過空地人往回指向他們跑過來的那個小鎮。

“眩瘋病人?”民浩說著一路擠開人群,又一次來到距離那對陌生人最近的地方,“就跟幾天前想要闖到我們的房子裏來的那些人一樣嗎?”

托馬斯感到不安,這些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民浩在說什麽。不知怎的,空地人從原來那個說不上名字的地方已經走了很遠的路才到這裏的——通過那個平面穿越器。

“我們是眩瘋病人。”這次是男人說話了,令人驚訝的是他的嗓音要輕一點兒,而且不像那個女人的嗓音那麽粗啞,但是聲音裏沒有任何善意。

他指著空地人,就跟他的同伴之前做的一樣。“我們來看看你們是不是眩瘋病人,來看看你們是不是已經感染了閃焰症。”

民浩轉身看看托馬斯,然後又看看其他幾個人,他的眉毛揚了起來。沒有人說話。他轉過身去。“是的,有個家夥告訴我們,我們得了閃焰症,你能告訴我們那是種什麽病嗎?”

“沒必要了,”那個男人回答說,每說一個字裹住他臉的布條都微微抖動著,“你們得了這種病,很快就會知道了。”

“哦,你們想幹什麽?”紐特問,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民浩的旁邊,“我們是不是眩瘋病人跟你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這次是那個女人回答了,卻表現得好像完全沒聽到那些問題一樣。“你們是怎麽到這片焦土上來的?你們是從哪裏來的?你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托馬斯很驚訝於……她話語中明顯流露出的智慧。他們在那間房間裏見過的眩瘋病人看起來完全是瘋了,跟動物沒什麽兩樣。這些人卻有足夠的理智能意識到他們這群人是突然間憑空而降的,與小鎮相對的方向上什麽都沒有。

民浩側過身去詢問紐特的意見,然後轉過身,走到托馬斯旁邊,小聲說:“我們該告訴這些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