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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打中,”沃森在他躲藏的那塊石頭背後張望,“讓我做掉一個試試看。”

“不行,”帶隊的比韋洛斯下士說,“他們的防護盾還開著,別浪費彈藥。”

“媽的,”沃森說,“我們來了幾個鐘頭了。我們坐在這兒,他們坐在那兒。等他們放下防護罩,我們該怎麽辦?走過去朝他們開火?這他媽又不是十四世紀。殺人用不著事先預約。”

比韋洛斯面露怒色:“沃森,讓你當兵不是請你思考的。閉上他媽的鳥嘴,給我作好準備。再說也等不了多久了,他們的儀式還剩下最後一個環節,然後就辦正經事。”

“真的?最後一個節目是啥?”沃森說。

“唱歌。”比韋洛斯說。

沃森嗤笑道:“唱什麽?音樂劇?”

“不,”比韋洛斯說,“我們的死亡。”

話音剛落,就像約定好的一樣,包裹康蘇人基地的半球形防護盾開始閃爍。我調整視力,聚集在幾百米開外的防護盾上,一個康蘇人正巧走了出來,防護盾黏在他巨大的硬甲上,直到他走出一段距離,宛若細絲的靜電場才落回防護盾上。

他是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在開戰前走出防護盾的康蘇人。差不多十二個小時前出現了第一個康蘇人,那是個低級普通小兵,吼叫著向我們挑戰,正式聲明康蘇人想要打仗的意圖。信使的級別低下說明康蘇人不怎麽看得起我們,如果真把我們當回事,他們就會派出高級官員了。我們沒有誰覺得受到了冒犯。無論對手是誰,康蘇人的信使基本上都是小角色。再者說,除非你對康蘇人的費洛蒙格外敏感,否則他們的模樣都非常相似。

幾小時後,第二個康蘇人從防護盾後冒出來,像一群母牛被打谷機碾到了似的嚎叫幾聲,緊接著就“砰”的一聲爆炸了,粉紅色的血液、內臟和硬甲碎片如小雨般落下,灑在防護盾上被烤得嘶嘶作響。康蘇人顯然認為,若是一名士兵在戰前如此獻祭,他的靈魂就能先勘察敵情一段時間,然後去往康蘇人的靈魂該去的地方。這在我眼中是讓最優秀的士兵白白送命,但考慮到我是他們的敵人,很難覺得這麽做有什麽不好的。

第三個康蘇人級別最高,他扮演的角色只是解釋我們為何要死和我們將會怎麽死。這個環節結束,我們就可以開始殺人或被殺了。如果在此之前朝防護盾開槍,想讓他們別這麽啰唆,那只是白費力氣罷了。除非能把康蘇人的防護盾扔進恒星內核,否則誰也敲不開這東西。殺死信使的唯一結果就是讓開場儀式重頭來過,進一步推遲戰鬥和殺戮。

必須要說清楚,康蘇人可不是龜縮在防護盾後面,他們只是有很多戰前儀式要折騰,不希望子彈、粒子束或爆炸物不合時宜地出現,打斷了按部就班的步驟而已。事實上,康蘇人最喜歡的就是痛快淋漓大戰一場。他們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沖上某個星球,安營紮寨,發起挑戰,讓當地人用戰爭手段趕走他們。

這次的情形也沒有區別。康蘇人根本沒興趣在這顆行星殖民。他們只是把一個人類殖民地轟成碎片,借此通知殖民防衛軍他們就在附近,非常想活動活動筋骨。對康蘇人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他們會沒完沒了地殺害殖民者,直到有人出來正式開戰為止。另外一方面,你也無法理解他們心目中的正式宣戰是什麽樣子。你只能不停增兵,直到康蘇信使走出防護盾,宣布開戰為止。

除了刀槍不入的牛逼防護盾,康蘇人的戰鬥科技和殖民防衛軍差不多。這根本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樂觀,因為根據多方搜集的情報顯示,康蘇人和其他種族戰鬥時,武器和技術也總是和對手差不多。這足以證明一個觀點:康蘇人玩的不是戰爭,而是體育運動。跟踢足球沒啥區別,只是把正常觀眾換成了慘遭屠戮的殖民者。

率先進攻康蘇人則是癡心妄想,他們所在的整個恒星系都被防護盾籠罩,所需能量來自康蘇恒星的白矮星伴星。這顆白矮星被完全裹在某種能量吸收裝置內,全心全意為防護盾服務。換句話說,千萬別招惹有這個本事的人就是了。然而,康蘇人有一種稀奇古怪的榮譽體系。在戰鬥中將他們趕出某個星球,他們就永遠不會回來了。這就仿佛戰爭是接種疫苗,而我們好比抗體。

以上內容均由戰鬥任務數據庫提供,指揮官凱耶斯中尉在戰前命令我們閱讀這些情報。沃森似乎對此一無所知,這說明他根本沒讀報告。我並不驚訝,因為打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屬於那種固執而愚蠢的自大狂,遲早要害隊友和他一同喪命。問題在於,他的隊友裏有我一個。